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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奶奶

散文
时间:2015-10-08 17:38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涂涂点击:
        
  我的奶奶殁于1994年,至今已二十余年。在这二十余年里,我总想起奶奶,总想写一点文字以寄托我的思念
  
  一
  
  1974年冬,娘得了急病。我记得那是深夜,我被爹和奶奶的急急的说话声吵醒,睁开眼睛,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对面床铺上,娘半躺在奶奶的怀里,使劲张了张嘴。爹问是不是想喝水,然后就把水杯递到娘的唇边。娘已经虚弱得一滴水也喝不进,想跟爹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合上了眼睛,就这样撂下了我们——
  
  爹是个木匠,那年得了肾炎,浑身乏力,不能做工,到县上看过医生,也到外县看过土郎中,需要常年吃一种叫七叶一枝黄花的草药和猪胎盘。我兄弟姐妹五个,哥哥十四岁,读初二;我排行老二,十岁,上三年级;弟八岁,读二年级;大妹六岁,还没有上学;小妹四岁,嗷嗷待哺。娘除了料理家务养猪养鸡,还做得一手好裁缝,如今娘没了,爹养病要花钱,我们上学要花钱,却没一个劳动力,欠生产队的工分越来越多,是生产队里的欠账大户。那年头,家家户户都缺粮,有劳力的家庭尚且半年干饭半年稀,像我家这样人口多没劳力的欠账户,境况就可想而知了。
  
  娘不忍心撂下我们,不忍心撂下这个家,然而终究还是撂下了。娘撂下的担子责无旁贷地落到了奶奶苍老瘦弱的肩膀上。
  
  奶奶是个裹过足的小脚女人,已经七十一岁了,走起路来脚步很小很碎,颤微微的,慢腾腾的,甚至可以说是踉踉跄跄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刮倒。我从来没见过奶奶上山下地干活,也从来没有见她出过远门,只是偶尔在几个亲戚之间走动,偶尔去过供销社、收购站、卫生所,其余都在家里料理家务。奶奶爷爷本是住在山上老屋里,单独另过的,离我家有五六里山路。娘生病时,奶奶来到我家照顾料理,娘去世后,奶奶爷爷分开过了,爷爷仍然住在老屋,由我的大伯家供养,奶奶则下山住到我家,操持家务,撑起一个贫寒残破之家。
  
  哥哥本是要立即辍学的,有亲戚劝说,初中毕业就差半年,还是捱到初中毕业吧。爹就答应了。
  
  奶奶总是天不亮第一个起床,挪动一双小脚摸索着去生火做饭。做好饭后,拎起一桶冒着蒸气的猪食,挪动小脚摇摇晃晃地去猪圈喂猪。喂好猪和鸡,一家人的饭差不多也吃好了,我们上学去了,奶奶才吃饭,然后收拾碗筷。稍坐一会,奶奶去捡拾一家人换下来的衣服,去拆被套,去井边洗一家人的衣服,去晾晒衣被。或者去门前菜园摘菜,去切猪草煮猪食。夏收或秋收季节,要协助有病的爹去晒麦子稻谷,晒茶籽青菜干,洗出蕃薯粉摊到晒箕上把它晒干。秋冬有太阳的下午,奶奶会坐在院子里,补一家人的衣服。看见我们放学回来,叮嘱哥哥带着我和弟弟上后山采七叶一枝黄花,或者去五六里外的生产队(老屋所在的小村子)挑稻谷、蕃薯和蕃薯藤,或者干一点其他农活。我们挑回来的蕃薯藤,奶奶会在晚上其他家务收拾停当后,在煤油灯下,和爹一起连夜把它剁碎,腌在一个大木桶里。这是上好的猪食。
  
  我们三兄弟采回来的七叶一枝花,奶奶会把它洗净晒干,用瓦罐熬药,熬好的药装在热水瓶里,让爹当开水喝。只要有亲戚邻居登门,奶奶就会打听哪个大队哪个生产队的母猪什么时候生产,然后就会让爹或者哥哥上门讨要猪胎盘,也有要花钱买的,也有用鸡蛋换的。拿回来的胎盘,奶奶视若珍宝,把它洗净晒干,炖给爹吃。
  
  星期六下午放学,只要天气允许,奶奶会安排我们到近处的山上割茅柴——茅草荆棘小树枝统统割回家晒干当柴。星期天或者寒暑假,奶奶要叫我们到深山里去砍干柴。砍干柴要到十几里甚至二十多里外的深山,一天只能一个来回,小孩子不好单独进山,要大人带领。奶奶会打听好本村要进深山砍柴的大人,让我们跟着大人走。凡是要进山砍干柴的日子,奶奶会让我们吃干饭,而且一定要吃饱。
  
  奶奶曾在我面前说:你娘会生不会养啊,要是我能替她去死就好了。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又哪里会懂得奶奶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和创伤,心身是怎样的无奈和疲惫啊!尽管缺粮,但我的胃口极好,极能吃。吃饭的时候,我埋头狼吞虎咽吃完一碗饭,还想再吃,抬起头,发现奶奶正站在灶边慈爱地看着我甜甜地笑呢。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悲喜无常,刚才还说着丧气伤心话,现在却开心地笑了,我只知道奶奶的笑就是允许我多吃。有了奶奶的允许,我就有胆在爹和弟妹们诧异目光的注视下再舀一碗饭吃。可我哪里知道,我多吃了就意味着其他人要少吃了,奶奶总是忙完家务最后一个吃饭的,轮到她可能就没饭吃了。我吃饱之后碗筷一扔,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长大之后我经常想起奶奶站在灶台边的微笑,我才明白奶奶的笑是强装出来的:一是我正长身体,宁愿自己少吃,也要鼓励我多吃;二是对无意中流露出丧气话的反悔,觉得不应该在我面前说伤心话,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阴影,而是要笑,再苦再难的生活也不能没有欢笑,要笑给孙子孙女们看。
  
  爹的病稍有好转,就外出做木工。哥哥初中一毕业就跟着爹当学徒做木工。但爹的身体不允许连续出工,哥哥就跟着另一个远房叔叔学木工。在学木工的间隙,按小半劳力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壮劳力记十分,哥哥记三分,第二年可记四分。
  
  九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做木工回到家的爹对奶奶说:我拉的尿已不浑浊了,也有力气了,医生说不用再吃药了,往后我天天上工还债。奶奶喜极而泣,此后几天把多余的草药扔了。
  
  爹领着哥哥到外大队做木工,一出门就十天半月不回来。
  
  二
  
  爹病愈复工,哥哥辍学做工,家里增添了一个半劳力,境况有所好转。然而,在爹和奶奶之间,因为欠生产队和其他亲戚的债务问题起了争执,做木工回到家的爹经常和奶奶吵架,吵完架后奶奶总是哭。邻居来劝解过好几次,爷爷也下山来劝解过多次:实在过不下去,就叫奶奶老屋,和爷爷一起过。气头上的奶奶也说要回老屋。可是,一家人的饭谁来烧,衣服谁来洗,鸡和猪谁来喂养,这个家怎离得了奶奶啊?回老屋只是说说而已。但爹并没有因此而妥协,吵架仍是家常便饭。
  
  我和奶奶睡同一房间,爹和其他兄弟妹妹睡另一间房。在爹的眼里,奶奶最宠我,宠得我太听奶奶的话,我是爹的判徒。
  
  有一天奶奶起床做早饭,把我也叫起来了,交代我说;饼(我的乳名),一筒米平满是半斤(筒是我家的舀米工具,圆桶形,和茶杯差不多大小),你爹在家,如果要去生产队出工,那要舀七筒米,再切些番薯下去,全家一天的饭早上都要烧好,中饭晚饭热热就好了。如果你爹出门做木匠,是吃东家的,而你和弟弟上学,那么舀三筒米就够了,米要省着些,多切些蕃薯下去,多加些水……奶奶这是在教我做家务啊,看来还是要回老屋的。爹带着哥哥做工,奶奶离家,这个家我就是老大,做家务责无旁贷地落到我身上。以前是奶奶做饭我吃,以后我要烧饭给弟弟妹妹们吃,要洗全家人的衣服,要养猪养鸡了。
  
  在又一次争吵后的一个早晨,爹带着哥哥出门做木工去了,奶奶收拾起她自己的换洗衣服打了个小包裹,小脚挪出了家门,又回过头看看我和弟妹,对我说,喂好猪,带好弟妹。然后抹了把老泪就踉踉跄跄出了院子。上着五年级的我,从那天开始旷课在家了。好在没多长时间就放暑假了,拉下的功课不是很多,加上贯彻“学工、学农、学军”教育方针,学校文化知识的学习并不重视,对旷课逃学的事也不怎么抓。
  
  奶奶走后,我学着烧饭洗衣喂猪养鸡。邻居大妈放心不下,经常走到我家灶屋,掀开锅盖看看,转到猪圈看看,然后指点一番。即使她自己没空过来,也会叫她女儿(比我大五岁)过来,把我不会洗的衣服拿去洗掉。做工回家的爹说家里没个人不行,叫我退学。但我留在家还是胜任不了家务活呀,爹又让我去叫奶奶回来,要我说“不回来爹就不养您”这样的狠话。我见了奶奶只说了前半句“爹叫您回去”而隐没后半句“不回去爹说不养您”,已经泪流不止。爹也托其他乡亲叫奶奶回来,但始终不肯认错。
  
  两个月后新学期开学了,有乡亲对奶奶说:饼还有半年就小学毕业了(那个时候小学是年底毕业的),您不回去,他就没书读了,让他读到小学毕业呗!一天大清早,奶奶挽了个小包袱出现院子里,看见爹,没有说话。爹也没有说话。奶奶径直走向站在灶屋门口的我,对我说:饼,你去上学。
  
  奶奶又承担起持家的重担。爹仍然会对奶奶大骂,奶奶始终不还口,只是默默地干活。等爹出门做工后,她会对赶过来劝和的乡邻说:年纪大了耳背,什么都没听到;记性差,想不起来了。而我接着读书就一路读到高中(两年制)毕业,当兵之后又上了四年军校,是本家族、本生产队第一个大学生。弟妹们都是小学毕业,都先于我早早辍学了,而我老大不小还在上学,这样的结果是爹和奶奶始料不到的,是谁也始料不到的。在我读大学时爹对乡邻说:本想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他弟弟,可能是他娘的风水应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三
  
  我高中毕业那年参军离开了老家。不久,家乡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山林田地分到了各家各户,弟妹们辍学之后都参加了所承包山林田地的生产劳动,猪也养了三四头,经济状况大为好转。八十高龄的奶奶仍然生火做饭,操持着家务,但像拎饲料桶喂猪、去河边洗衣被等繁重些的家务活,则由大妹做了。而爹有时还会对奶奶发火,但发火的频次大为减少。大妹给奶奶念我写回的家信,奶奶很开心,逢人便说:饼总是把我放在第一句。然后打听我的归期,把鸡蛋一个一个积存起来,等我回家。而当我探亲回家给她带一点滋补品,她总是放在房间显眼处,大多不肯吃掉,以至上次探亲带回去的东西还放在原地方一动不动,却是早已变质了。
  
  我不是个孝顺的儿子,和爹一向话少,有一次写家信,一句也不提爹。奶奶看出端倪,嘱咐大妹给我回信,要懂得爹的难处,要记得爹的好处,要做个孝顺的儿子。嘱咐我下次回家千万不要再给她带滋补品,一定要给爹带点礼物,要和爹说说话。
  
  哥哥成家,分开另过。
  
  又过几年,农村打工潮兴起,弟弟南下广东和福建等地打工,两个妹妹则在本县范围几个乡镇企业流动务工。爹已不做木工活了。家里的田地也越种越少,以至于最后只保留几块山林和屋前一块菜园地。家里猪也不养了。和其他农村家庭一样,打工收入逐渐成为家庭主要收入。在弟妹外出打工的日子,家里就剩下奶奶和爹,仍然是奶奶力所能及的操办吃喝,爹除了去承包山干些活之外,就是这村那村的找人打牌搓麻将,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在家外,其它时间基本不着家。爹对奶奶虽然不再吵闹,但也没有更多的话交流。
  
  上天垂悯于好人长寿,奶奶殁于九十一岁高龄,当属喜丧。此时奶奶下山操持家务已二十年,小脚走路近乎蹒跚却也不用拐杖,我兄弟姐妹五个,从无知少年和待哺幼儿到三个成家两个成人。奶奶病时我赶回去探望,奶奶殁时,我已回到部队没法脱身。该怎样寄托我的哀思呢?那站在灶边朝我微笑奶奶!那径直走向我,对我说“饼,你去上学”的奶奶!那嘱咐我要放下埋怨和爹多说话的奶奶!我只恨自己太不懂事,没有好好孝敬奶奶,只有在心底遥送她老人家一路走好,天国再续祖孙缘。
  
  大妹来信说,爹也哭得泪流满面。我想,爹一定是悔恨了吧!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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