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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村庄的一条河流

散文
时间:2016-03-27 19:36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恒心永在点击:
        
  1
  
  村庄是一幅画,那河流就是画笔,而那村庄里的女人就是执画笔的人。村庄是一条文化的河,男人文化的延续,女人自然的延续,河流就是生命的开始。延续着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文明香火和乡土炊烟。
  
  我的老家,是一个叫白音昌(蒙古语,汉译为富裕)的地方。当时是一个乡所在地,后来撤乡并镇,成了一个村。
  
  我感激这座村庄。这座村庄的南边是一座山,叫青龙山,巍峨耸立,蜿蜒绵长。
  
  北边是一面坡,实际是一个丘陵。
  
  中间有一条河,叫牦牛河,站在山坡上,从西向东的流着,河水涓细,像一条腰带,扎在村庄的腰部。远看像北方女子的裙摆,飘飘逸逸。
  
  夏季时,河水汹涌,有泥沙汹涌而过。到发洪水的时候,将上游的牲畜、箱柜和树木席卷而下,很是嚣张,咆哮而过。冬季时,像一块条形的玻璃,落在河滩上,在阳光下眨着亮光。
  
  我家搬到白音昌时,我9岁了,上一年级。乡政府所在地的村庄,可谓是一个大地方,作为一级政府,公共单位很多。不仅人口多,女人也多。那时叫这些单位的家属,叫四属户(在村庄里的干部、职工、教师、军人这四种人员的家属)。
  
  我们家住在坡下的粮站家属房。那时父亲在白音昌粮站赶马车,南来北往的给粮库拉用的物资,也是当年的货运司机了。母亲病逝后,姐姐拉扯妹妹我俩,就从白音昌北面的后斑鸠沟里搬迁到这里。
  
  是相当大且相当重要的地方。如现在从农村进城了一样,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欣喜。
  
  一座像“聚宝盆”一样形状的村庄。很抽象,对我来说,这个村庄象是在我心中飘浮的一个梦。
  
  在夏秋季节,我总跟伙伴到村南边的河畔去玩耍,也有一些村庄的妇女在河边挑水浇园子。夕阳行走的步子很慢,妇女们也摇摇晃晃的,自然尽兴地在河面上展示着丰腴的倩影。她们很在乎这种姿态,于是就把裤腿卷到膝盖以上。
  
  河的岸边有几棵榆树,在河面倒映着影子。在夏秋季节女人们摘榆树钱给家人做面汤吃,孩子们在河里捞小鱼儿和蝌蚪,抓黑绿的青蛙,还有几只蜻蜓时不时地在河岸边飞翔起。
  
  村庄是在女人们的呼号中醒来的,是在女人的担当里发育的,成长的,绵延的,传递的。
  
  2
  
  对于我来说,那样的年龄应该是无忧无虑的。那是一个天真的年龄,理想希望溢满心灵
  
  可是,农村的的环境沧桑而传统,积淀了几千年的文明与糟粕,传统与新兴,优品与沉渣。那一时对我稚嫩的心灵,就注入了生命本质的东西。
  
  母亲去世早,姐姐拉扯我跟妹妹。姐姐才十三四岁,辍学在家,撑起这个家也不容易,在姐姐的心里过早地经历了人生的历练,领略了风土人情,饱经风霜的烙印在灵魂深处。
  
  自搬迁到白音昌后,父亲就把左邻右舍的辈份给排好了,西屋叫爷爷奶奶,东屋叫姑姑,姑父,隔院子叫舅舅、舅母.......当时,我也不知道这辈份是怎么来的,农村的亲戚都是相联的,我感受到那是父亲是在找保护伞,都是亲戚了,总也不能欺负我家小孩子吧。
  
  这个答案,我从没有找过。从姐姐眉宇中掩饰不住的哀伤在流泻,有一种失去生命的依靠的那种绝望。父亲就成为唯一精神支柱,我和妹妹是她的精神寄托。这是我以后才有的感受。这种感受给了姐姐一种精神上的慰籍。姐姐真正站在了这个村庄陌生的土地上,面对陌生的人群过日子。她面对着的是真正意义的村庄,是本质的村庄
  
  我们家西屋是粮站主管家,父亲让管主管叫老爷爷,媳妇叫老奶奶。会计年龄比父亲大不了几岁。那时的会计可是有职有权,人也慈善,家里六个儿子,都对挺好的,散学后总领我去爬山,藏猫猫,打土坷垃帐。可是会计媳妇却是很刁蛮,一看满脸横肉就看出来不是什么好人。一来时,就有邻居说了,父亲也轻描淡写的讲了。我们都没有在意。再厉害也不会骂大街吧,必定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女人呀。
  
  我们刚搬进来不到半个月吧,夏天吧。有一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刚睁开眼睛,就听到西屋老奶奶在骂人,从屋子里骂道门外了,把门摔的咣咣响。我跟姐姐吓得不敢出屋,后来看骂的凶了。骂人吗,有谁捡骂的。可是越听越像骂我们的。骂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什么野种王八种坏种鉴定了一通,骂的要多深度有多深度,祖宗三代的问候个遍,女人听了都脸红。边骂边用手中的棍子敲打着地面。好像那地面上有着她恨之入骨的虫子,恨不得一棍子打死。
  
  我跟姐姐出来一看,老奶奶满脸横肉的脸上,腮帮子一阵阵耸动着,头发披散着,像被人打了劫一样。姐姐说,老奶奶怎么了。老奶奶用手中的棍子指着园子里的韭菜池子。你看看,那不是你家的鸡吗,给刨的吗。姐姐往鸡窝里一看,几只鸡在院子里耷拉翅膀,窝在院子里,好像也挨了揍,受了骂一样。姐姐忙说,老奶奶别生气,我一会给你补苗。老奶奶依然不依不饶的,骂骂咧咧的,连空气都冒了烟一样。
  
  姐姐回到屋子给我们做晚饭,我跟妹妹去上学,也就把这事早望到二门后了。吵架那是家务事,是老娘们自己的事。我把姐姐也当成了家庭妇女了。后来姐姐说,白天去给老奶奶补了苗,才算了事。
  
  后来,老奶奶得尺进尺,看我们家好欺负,不值当的骂,值当的大骂。三天两头骂,指桑骂槐的骂。有时,骑在墙头上骂。
  
  有一次老奶奶又在骂人了,那是晚上。边敲我家墙,边骂着。老奶奶骂人可溜呢,就像唱通俗歌谣一样。
  
  听了半天,姐姐听明白了。原来我爱看小说,点着灯泡,照的窗外也很亮。老奶奶家睡觉早。灯晃着她家了。也许老奶奶有神经衰弱,或者是见不得光吧。
  
  姐姐连忙把灯闭了,用雨布当窗帘子,我只好用手电在被窝里看书,《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等几部名著都是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的。
  
  有一次,老奶奶又骑在墙头上骂,说是我家的猪,拱了她家的猪圈。拿着铁锹就要挖我家的猪圈。姐姐跟老奶奶撕扒起来,老奶奶有一个儿子也上了手。那时我散学后在外面淘气呢。
  
  姐姐实在气不过了,跑到河边痛哭。我跟妹妹跑到河边才找回来。姐姐披头散发的样子很吓人,手上也被人抓伤了。滔滔的牦河倾听姐姐的心事,让姐姐心里也平静下来。
  
  从此,姐姐再也不让我们叫老奶奶了,就叫老妖婆。姐姐说这话时很沉静。撕下面纱,无情也无畏,从此,老奶奶再骂人时,姐姐也坐在墙头上骂。跟老奶奶对着干。每次吵完架,姐姐真的很激动,热泪淌湿了脸颊。
  
  老爷爷由于贪污公款判了几年,老奶奶也低调了不少,也很少吵架骂娘了。
  
  后来,粮站在北坡上新盖了砖房,家属由坡下搬迁到山上,有了新的邻居。我就没有听过姐姐跟邻居吵过架。
  
  姐姐结婚后,每次回来,见到老奶奶也不再叫她老妖婆了,依然叫老奶奶。老奶奶也老了,得了中风的脸抽动着笑笑,是善意的笑。
  
  后来姐姐自己都说,那时好勇敢呢。她只想对那些年说声:谢谢!没有那些年的经历,她那么苦难的日子,都抗过去了。
  
  我每次去姐姐家,邻居好和谐,谁家外出了都相互看着,就是猪呀,鸡呀,狗呀,也给喂养。姐姐是受了邻居多年的气,而得到的感悟吧。
  
  3
  
  每次我跟三舅母家的俩个儿子,到河边去玩,都挨三舅母一顿骂。
  
  我一趟房,还有我三舅母。是对我们最亲的人了。
  
  俗话说,娘亲舅大,是老表亲。三舅是粮站的化验员。在去水库打渔时溺水身亡了。死时,三十多岁。两个儿子相差两三岁,小学,小民。所以三舅母是被水吓怕了。
  
  三舅母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让三舅母本来圆圆的脸拉的好长,本来红润的脸也有了菜色。
  
  三舅母厨艺好,炒得一手好菜。三舅母就顶班粮站食堂做饭,每天起早贪黑的,在单位忙忙碌碌,回家还照顾孩子。
  
  后来三舅母在粮站里,收粮食,卖粮食。她每日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俩个孩子做饭,然后让他们上学,然后日复一日的。每天搬运麻袋包,面袋子,在粮食堆里滚,面库里爬,那可是男人们干的活,三舅母从不服输,虽然每天累的腰酸腿疼,但是依然是乐此不疲。
  
  三舅母爱笑,说话声音清脆。我理解三舅母的微笑。那微笑丝毫不掺杂对命运以及人生抱怨的成份。那微笑是爽朗的,真挚的。看到三舅母的那幅微笑能想象出三舅母对待生活的毅力和意志吗?
  
  或许是同命相连吧。姐姐跟三舅母就像母女俩。三舅母教姐姐做针线活,教人情道理。
  
  三舅母是热心肠,把我也当她孩子似的。我每天散学都领小学、小民玩,俩个小家伙就像我的跟屁虫,时髦的话,马仔呢。
  
  我们三个在哪玩累了就在哪吃,也在哪睡。我没少在三舅母家吃饭,就是过年也一样。每次春节放假回去,都要在三舅母家吃几顿。在三舅母家呆的时间,比在自己的家时间都长。
  
  三舅母,把哥俩养大成人,都有了工作,后来退休了。
  
  三舅母找了个老伴,也是粮站的,只不过是南部一个粮站的退休工人,;老伴也去世了。我沿袭下来也叫他三舅。
  
  三舅来那年,我回去过春节,看到三舅母家的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留有痕迹的菜池子,齐齐整整的。
  
  三舅母满脸喜兴,眼睛放着光亮。三舅母笑着跟我说,这院子都是你三舅弄的。让我眼前一亮。我说,三舅就是个过日子的人。
  
  吃饭时,我们几个喝酒。三舅酒量不大,脸就红了。话匣子也就开了,满脸的得意。问我,你三舅母我俩怎么样?我说,挺好的。三舅母也喝了点酒,兴奋的说,我外甥要说不行,我就辞退他。说完哈哈大笑,满心的幸福。我也调侃着,就冲三舅这收拾院子,就是过日子的人,靠谱呢。
  
  小学成家立业后,自己开上了客运专线。生孩子三舅母去给看的。小民在山东工作,媳妇生孩子,三舅、三舅母还去看的,呆了两三个月。一个也放心不下。
  
  三舅母对现在三舅的几个孩子,也是照顾有加,每年春节我回去,都在三舅母家看到他的几个孩子,一点没有隔阂,其乐融融的。
  
  去年我父亲病重,三舅母去看过,回家就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爸快不行了,抓紧回来吧。我看就是等你呢。
  
  我跟三舅母说,知道了,第二天我就回去了。父亲去世,我没有告诉三舅母。因为他们是四十多年的至交。年龄也不小了,我怕她受不了。我回来后,才给三舅母告诉的,三舅母半天没有说话,沉闷的情绪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可我永远记得,三舅母仰着脸对着太阳微笑,是一种发自心灵的笑影,坦荡,高兴。
  
  4
  
  村庄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或血脉,或宗亲,或世交,不都知晓,也没有必要弄清楚。
  
  我家东家的邻居就是一个叫老姑的,因为她跟我一个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吧。姑父矮小,在粮站里当装卸工。我想象不到那么瘦小的人,能夹起二百斤的粮食麻包就上翘板。
  
  老姑是个苦命人。从小右胳膊从肘部齐齐的没有了,人们叫老姑“缺胳膊”,我不知道老姑小时候怎么自己侍候自己的,可是我知道后来是怎么生活的。举手投足之间显现磨难后的成熟,一颦一笑表现特有的韵致
  
  老姑是个干净利索人,什么活都能干,就是到一个胳膊到河边都能提水。什么好吃的都会做。豆包、饺子、黏饼子对于别人来说,很顺手,可是对于一只胳膊的人就有些不方便了。
  
  可是老姑却得心应手。我看见老姑包饺子的样子,一只胳膊运用的擀面杖就像滚子一样旋转,面皮在另一只半截胳膊的肘部犹如二人转演员的手绢一样翻飞,一会功夫,饺子就盖帘了,我们只等饺子下锅了。
  
  老姑娴熟的家务,就增添了她的。
  
  老姑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老姑用自己残疾的手,把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点也不必别人家的孩子差。逢年过节还给女儿做绣花鞋,给儿子做虎头鞋。看着老姑在残疾的手上,穿针引线的样子,让孩子们在那晃动的鞋显现着她们内心的甜蜜,那是理想的向往。
  
  每到春季,在院子里的蝴蝶飞着。老姑都小心翼翼抓蝴蝶,给女儿装进罐头瓶子里。那脆弱翅膀,薄弱的身材显示着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同时又饱含着生命美丽
  
  老姑看着在瓶子里的蝴蝶,又打开放飞了。她近距离地观察过蝴蝶,对那种美欣赏着。知道蝴蝶就是靠这双羽翅飞翔的。她张开双臂上下摆动着,也想如鸟那样飞向天空
  
  老姑就把蝴蝶绣在女儿的鞋上,非常逼真,蝴蝶翅膀具有了超越时空的象征意义。这不仅是意识到了一种艺术的至高境界,而是对生活感悟。那是自己生命的神韵及它的内在魅力。
  
  我看着老姑的女儿穿着的花鞋,总是欣赏的,有时嫉妒的想踩一脚,总之,脚是没有落下去。
  
  老姑说,你要是小姑娘,老姑也给你绣一双。我只是笑笑。老姑又说,那就等你有姑娘时,老姑给你绣一双。那声音好脆亮,让我心里滋润。
  
  后来我到旗里上学后,再回去都是很匆忙。我们住的也不是一个地方了。见老姑就很少了。
  
  可是我总在想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想着小时候老姑伫立在院子里沉思的情景,去河边一只胳膊提水的样子。她笑了,腮旁的一对酒窝嵌上了即将跌入夕阳的光亮。那影子彤红彤红,似两颗熟透了的红辣椒。
  
  岸边高树上的鸟忘情地鸣唱,为这夕阳染红的牤牛河唱着赞歌。
  
  5
  
  每个人一生要接触很多女人,与自己亲近的女人也不可知。
  
  我没有想到,我的继母会是这样的女人
  
  继母来时,我已经上中学,离开了白音昌。当我知道继母来了,夹着蓝色花布包来到我们家时,我怎么会有忧伤和悲愤?姐姐、妹妹也一样。
  
  我不可理解,心头堆积着一个巨大的谜团,就回身顺着街道跑回住处。
  
  继母是离婚的,没有孩子。我觉得没有孩子的女人是不是“独”呢,性格会怪怪的吧。
  
  继母也曾有过一段很爱的婚史,可是因为没有孩子而离婚,在农村里,“无后罪大”。我好长时间才理解继母,好在父亲有人照顾了,家里有女人才像家呢。
  
  每次回家,继母做完饭,都不上桌子吃饭。你们吃吧,我去喂猪。看着继母在阳光下拎着猪食桶摇晃着的身影,还有茫然的眼神,杂乱无章的灵魂
  
  坐在桌子上吃饭,继母都偷偷地瞅我,我就当没有看见。吃完饭,炒瓜子,拿水果,那时候是很缺少的。
  
  我们高兴,她也高兴,父亲当然高兴。
  
  我结婚后,妻子女儿时,继母去旗里照顾了一个星期。看到继母笨拙的样子,我有时好想笑。可是在继母眼神流露出的从未有过的母爱,又让我感动
  
  后来,我远离了故乡。继母跟父亲相陪相伴,两个人每天吸着本地烟,吞噬的全是孤独寂寞,任由父亲房前屋后栽的杨树飒飒响,可那孤独的眸子里融入了内心世界
  
  我每次春节回去,看见烟雾缭绕的老屋,没有激动地神采飞扬。然而在村内村外走了一圈后却疑惑地说:“这就是我心灵中的家园么?”我看见了继母那失望的眼神。那一刻我的心颤抖了,悲情弥漫了整个身心。
  
  父母年龄大了,每遇了过年,就念着回家父亲很少说,继母逢人就说,儿子要回来过年了,仿佛超常的喜事。接着,过年的计划全都变了,肉要多割些,豆腐多做些,粘豆包多蒸些,新鲜菜多买些。还买了醋。东北人是不吃醋的。继母说,孩子们回来过年,怎能没了醋呢。
  
  原来我们祖辈相传是吃素的,从二十九吃到初一,就因为我们,才改成吃荤的。继母说,孩子们回来,怎么见不着油腥呢。
  
  我们回来后,继母就说,我准备好了,你们做吧。一脸的欣喜。怕我们说不干净,做不对口味,她脸上总是笑意充盈着。
  
  年夜饭,继母早早的把菜洗好了,面和好了,就等我们做呢。她将水果、瓜子、枣啊……这是给我大孙女准备的。
  
  煮饺子时,继母将小桌子摆到院子里,跪在地上烧纸,点香,敬酒。又向小屋子里的佛龛上香,放贡品。我跟父亲放鞭炮。鞭炮的鸣炸,宣告大年正式开始了。我跟父亲边喝酒边聊天,继母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不时的招呼我妻子女儿夹菜。
  
  我便跟继母说,你俩独自在家寂寞,不妨到处转转来回跑跑身体会好些。继母说,你大(父亲)到处有人找,不时这个要分家,那个要定亲的。我现在信了教了,心敞亮多了。父亲在旁边开玩笑,你婶信的都是假的。
  
  妻不是农村的人,所以与乡村文化和习俗,有时回在旗里岳母家,有时就不回来了。
  
  过完初一,继母就说,你走吧,过完初一就过完了年,你妻子在外,这是不通道理的。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过年咋样也不能分开的。
  
  到这时,我果真发现继母老了,白发参半了。
  
  继母年龄大了,还得了一次脑血栓,住了一个月院,回家后在父亲和姐妹的侍候下好了些。在那年夏秋季节去世了,继母跟我父亲过了三十二年。
  
  我给扛的番,摔的丧盆子,打发的继母呢。
  
  让我欣慰的是,父亲跟继母这些年,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我依稀看到,继母来那年,我把继母气走回家,继母夹着小包急匆匆走的样子。父亲执拗不过她,只好跟在她身后一声声地呼唤着“桂珍,桂珍……响彻在乡间的公路上,响彻在牤牛河两岸。
  
  6
  
  那样清晰地从我的耳畔掠过,我便认定那呼唤声中隐藏着一段人生
  
  现在,我好久没有回白音昌了,老屋没有了,父亲、继母相继去世了。画面上是一排挺拔的杨树,几只鸟伏在一棵最高的树身上,牦牛河冲刷的岸边离的越来越远。
  
  春节前,我跟姐姐电话聊天,自然想起老奶奶、三舅母、老姑、继母……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有融融亲情,心中便流淌着如牦牛河一样舒缓、悠扬的歌,眼前幻影里常常会出现一条河、一片庄稼和一首歌谣,滋润着在这个村庄生活的每个人的心田。这嗑唠的,颤抖过后姐姐就哭了。
  
  牦牛河上方淡黄色的太阳,照耀着牦牛河面上,象征着生命中某种执着并闪亮着的信念
  
  沿着牦牛河走,到村庄里去读生活这部百科全书。村庄里的史诗,村庄里质朴,村庄里的仪式和信仰的力量村庄男人女人们的文化村庄里那不断流失和沙化的生命褶皱,还有村庄里那走不出的磨难与蒙昧,村庄里的梦想希望成为我们绕不过的开始。
  
  在我的人生历程、情感世界和生涯中,梦想的那种田园式的生活充满了诗情画意,内心里无法抹去这座村庄的影子。
  
  春天来了,那涓细的牦牛河哗啦啦的流淌了吧?!那流淌的河,清澈,纯美,柔和,暖意。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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