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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三只猫

散文
时间:2012-03-03 15:26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木小小点击:
        

  小白
  第一只猫走进我家的那一年,我八岁,一年级。母亲托着它在桌腿上绕了三下,然后对着灶台拜了三下,“灶膛老爷,从此这只猫就是我家的了。”在母亲虔诚的话音里,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猫,像抱着婴儿般抱着它。从此,家里多了一个成员——一只给我印象最深的猫。
  
  因为它全身雪白,所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白。我抚摸着它雪白的鼻尖,雪白的身子,雪白的尾巴,揉捏着它雪白的爪子,一遍又一遍,它抬起眼睛看我,眼里溢满了信任和欢喜,还有丝丝胆怯。一股暖流划过我的心间,我拍着它的头说:“从此,你就是我的了。”它肚子里唱起咕噜咕噜的欢歌。
  
  小白的到来,给我家带来的是欢乐,给我带来的却不只是欢乐,还有温情。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仿佛一夜春风,吹绿了大江南北,吹开了老百姓心头怒放的鲜花。夜过风停,金色的朝阳把大地铺成满地黄金,早起的人们像早起的鸟儿,嗅着气味寻找食物。我的父母也在早起的人流里,追逐着遍地翻滚的黄金。小白的到来,填补了我心灵的空白。它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一声声绵软的叫唤声像急切的召唤,调整了我起床的闹钟,催促着我放学回家的步伐。它又像一个温情的恋人,在家门口的廊檐下坐成张望的姿势,见到我就扑过来亲昵地拥抱我的脚踝,在我的两腿间不停地蹭来蹭去。我的脚步和着它咕噜咕噜的欢唱翩然起舞。小白是一个温暖的守候,一个信赖的期盼,点燃了爱与被爱的烟花,盛开在我八岁寂寞的童年里。
  
  吃饭的时候,小白喜欢坐在我旁边,用它常有的张望的姿势。眼睛上上下下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悄悄从碗沿上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拨下几粒米,一块散发着葱香的炒鸡蛋,两块粉皮……小白心领神会地在瞬间卷入嘴里,细长的舌头伸出来舔两舔,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保持那份张望的姿势。家里难得也会有鱼和肉,有鱼或者有肉的日子,我和小白都觉得很神气。我觉得神气是因为我可以跟我的同伴说我家今天吃肉了,然后看同伴那份艳羡的馋样。小白神气是因为门外、窗台上总会有几只流口水的猫看着小白从我的碗沿下接住鲜嫩的一小块鱼或者肉,然后心满意足地咽下去,回味无穷地舔一舔嘴唇。每当这时候,小白张望的坐姿又多了几分不可一世的得意。
  
  第一阵西北风刮过屋顶之后,小白就把窝挪到了灶膛里。我发现小白常常老半天不来我脚边蹭呀蹭的,就喊,一喊,小白就在灶膛里柔柔地“喵——呜——”一声,然后跳下来,撑开爪子,伸长腿,抬起头,张开嘴巴,吐出舌头,伸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抖一抖身上的柴灰,气定神闲地朝我走来。它竖起尾巴,绕着我转呀转的。母亲说:“孵灶膛的猫,不是好猫,不抓老鼠。”我拍拍小白的头:“你抓不抓老鼠?抓不抓我都喜欢!”小白抬起头来朝我“喵呜——”一声,肚子咕噜咕噜的欢唱。
  
  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要筹办年货。农村把秋天新收的稻谷拿到机器上去刨,然后用铁皮劳动车运回来,把亮晶晶的大米一箩筐一箩筐地倒在米窠里。把刨下来的米糠一袋袋堆放在角落里,米糠带着机器压碾的温度,散发出浓郁的清香。这些米糠用来当猪食,养肥了猪年货就有了。小山似的米窠,散发着清香的米糠给我们迎来了欢欢喜喜的大年,也给家家户户养熟了的家鼠和没养熟的野鼠迎来了丰收年。带着脂膏的大米和新压的米糠养肥了老鼠,也养大了鼠胆,因此就是白天有时也能看见肥硕的老鼠在墙角滋溜而过的身影。小白是第一个发觉这种状况的。有一天,我们正吃着晚饭,突然看见小白嘴里衔着一个什么东西直往外跑,我追出去,躲在暗处观察,发现小白衔着的是一只体积庞大的老鼠。只见它把老鼠不停地甩来甩去。甩出去,用雪白的脚掌拨一拨,叼起来,再甩出去,又用雪白的脚掌拨一拨,直到那只死了的肥鼠被甩成一摊松软的肉,才见它漫不经心地享用起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小白第一次捉老鼠,总之,我家的老鼠似乎全搬了新家。夜里听不到老鼠打架争吵的声音了,也听不到老鼠从屋顶上咕噜噜热闹着去赶集的声音了,更睹不到老鼠肥硕的身影和风采了。我父亲看着趴在我腿上的小白,开心地说:“多亏了小白,家里的米糠袋子不再有洞了,袋子周围也没有被老鼠糟蹋过的散落一地的米糠了。”我们发现,自从有了小白,家里的东西特别能藏。秋收的红薯盖在稻草下一个一个的完整,还有土豆,还有黄豆,还有经霜的南瓜……
  
  小白已经长成了一个健硕的小伙子了,趴在我腿上,能把我两条大腿全部遮住。那年的冬天,腊梅花在晶莹的冰雪里蛰居了整整一个冬天,当春天的第一朵花在墙角悄然绽放的时候,才见她香消玉殒的身姿在春分里摇曳。初春的风依然有些凛冽,小白却有些按耐不住的兴奋,它常常出门。村子里三五成群的猫,跟着小白在浅浅的青草地里撒野,小白俨然一个英俊的领袖,一个精力充沛的青年,一个异性争相追求的明星。我站在田埂上远远的喊小白,它转过身来看我,那回眸一瞬像凯旋的英雄,定格在阳光灿烂的青草地里。
  
  小白成了我们身边不可缺少的一员,却在某一天的中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天中午放学,我照例迈着期待的步伐急匆匆赶回家,远远没有看见小白坐在太阳底下张望的身影,我心里就觉得奇怪。推开门也没有见它绕上我的脚踝,我张嘴就喊,没有回音,心里失落一片。找遍了屋前屋后,还是没有,我焦急起来。该不会出去了不认得回来吧?心里就开始谩骂起小白来,转念一想,小白来我家后,从来没有过这种状况,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我终于感觉到害怕了。胡乱吃了几口饭,又出去找。我奔跑在五月的田埂上,四野里麦子已经开始抽穗,绿油油的麦浪在微风里此起彼伏,成片的油菜花散发着甜甜的香味,金灿灿地摇摆在正午的阳光里,还有田埂上郁郁葱葱的小草和娇艳的野花,还有不小心钻进鞋子的黄绿色的草籽儿,当然还有沟渠里被惊飞的麻雀……如果有心欣赏,当时的景象应该会撩起我感知自然的触角,让我萌生童年里第一场隆重的诗意。只是当时的我太过于专注地要找回我的小白,以至于我踩在了小白的身躯上时,才猛然感觉到心头的不安是那样麻木了我的视眼。我抓起小白被我踩伤的雪白的脚掌,震惊的发现小白口吐白沫,疲惫得已经奄奄一息了。
  
  类似的情况以前也有过一次,母亲说小白是吃了中毒的老鼠。那时候农民经济条件不断好起来,把家里的猫喂得饱饱的,猫就想不捉老鼠了。不少人家家里养了猫,还买老鼠夹或者老鼠药来灭老鼠。遇到小白这样兢兢业业操着老本行的猫,倒霉事儿就来了。那次也是焦急万分,看着母亲用肥皂水给小白灌肠,心疼不已。母亲说猫的前世是九个仙女,所以今世猫有九条命,死不了。果真,总算有惊无险,小白羸弱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了元气,第二天就在门口等我放学了。
  
  我把着小白抱回家,也照着母亲的方法给小白灌肠,嘴里不停地对小白说:“你要抗过去,你要抗过去……”小白对我的焦躁不安无动于衷,只是任凭我拨弄着它垂死的身躯。折腾了一番后,我把小白放在有太阳的廊檐下,期待它像上次一样睡一觉就恢复过来。那天下午的课,完全心不在焉了。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我一口气奔到家里,小白的身躯已经硬了,冰凉冰凉。
  
  难道小白已经丢过九条命了么?那么,这个轮回后,它又将变成什么?仙女么?猫有九条命的神话在我心里碎成一池苦水,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不养猫了。
  
  小黑
  第二只猫走进我家的那一年,我18岁,高二。那几年,村里的土地被集体收走了。绿油油的麦田和黄灿灿的菜花地变成了一座座高大的厂房和一条条宽阔的马路,在一座座高大的厂房和一条条宽阔的马路之间,零星地夹杂着一些杂草丛生的荒地。农民家里不再有一箩筐一箩筐的大白米了,他们也学城里人,吃一袋买一袋。少数几个原本田地多的人家里还存留着一些往年余留下来的陈谷子,也是眼见着的吃一顿少一顿。没了田地,自然就不再养猪了。别说没有米糠吃,就是连荒野里的草也和当年的不是一个味儿。那是只有专业户养猪,他们骑着三轮车到外乡一路吆喝着买饲料,和城里的大饭店挂钩着要剩饭剩菜剩汤水。九十年代的猪开了洋荤,长得一个比一个肥。猪养肥了,老鼠却瘦了,少了,甚至没了。老鼠没了,猫也就不大受欢迎了。
  
  我家的第二只猫是我母亲问人家要来的,从母猫还是小猫的时候就开始预订了。这回是一只黑猫,四个脚掌上开着四朵白色的梅花,其余都是黑的。母亲把小黑带回来的第一天,也还是托着它围着桌腿绕了三圈,然后是拜灶膛,不过那时的灶膛已经变成煤气灶台了。母亲依然那句:“灶膛老爷,从此这只猫就是我家的了。”小白离去的悲伤在流年里渐渐淡去,仿佛水墨画在宣纸上的晕染,到了笔力的边缘就变成了丝丝缕缕的云烟般飘散而隐匿了。没了老鼠,当然也就没了中毒的老鼠,可能危及小黑生命的隐患连根拔起,我也就大大方方、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喜爱起小黑来。
  
  我喜欢看小黑走路,小黑走起路来四朵梅花就在我眼前开出了一季缤纷,我仿佛看见初春的白梅一浪一浪像我涌来,涌成一片又一片纯洁的心情。我又仿佛看见那些轻盈的花瓣纷纷扬扬洒落,铺成一地浪漫的邂逅。小黑常常让我莫名地产生憧憬,浮想联翩。可是小黑渐渐长大后就变得很懒了。小黑不喜欢走路,它常常把自己慵懒成一个柿饼,一个陈年的黑柿饼,一个被扔在太阳底下廊沿上的黑柿饼。小黑肥,很肥。油汤油水把小黑全身的毛色洗得油光可鉴,把小黑的肚子撑得贴着地面,双下巴像脖子里打着的一条肉围巾。小黑伸个松软的懒腰朝我走来的时候,步履蹒跚,像个体态丰腴的俄罗斯女人。我警告说,小黑你不能再胖了,小黑朝我眨巴一下眼睛,无声地“喵呜”了一声,转身又去做柿饼了。
  
  我决定带小黑出去散步。我把小黑抱到门外,小黑没走几步就不想走了,在我执拗的呼唤里,决然地折回身。小黑不是狗,不能拴根链子牵着走,要怎样才能让小黑走掉一身肥肉呢,我伤足了脑筋。后来我就抓着小黑的前面两朵梅花,让它后面的两朵梅花踩着碎步追我,小黑在我的强制下,不停挣扎。我累了,放下小黑,坐下来喘着气说:“黑,我快成一只猫了,你倒像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小黑“喵呜——”一声掉头就走。
  
  高中的学习常常让我错过了花开花落,错过了细雨的低语呢喃。许多个月朗星稀的深夜,我挑灯在孤独的窗前。那个夜晚,春风已经暖暖地催开了院子里第一朵月季,我听到了小黑在深夜的弄堂里一声声凄厉的悲鸣,那声音有时像缠缠绵绵的倾诉,低沉婉转;有时像悲悲戚戚的哭诉,抽不完的愁绪丝丝缕缕延长至无声;有时又像充满了怨愤的嗷叫,冲向夜空,逐渐被吸入无底的深邃;有时无奈有时急躁,有时低靡有时尖锐……小黑的声音时远时近,但始终只有它一个在深夜里一声声不停地呼唤,绝望而期待,我知道小黑孤独了。
  
  小黑做不了公主,因为村里远远近近都没有王子。就这样,小黑离家出走了。直到很久以后的一天,我放学回家,刚放下书包,就看见小黑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小黑走路这么快?我定睛一看,这哪是小黑?背脊高高凸起,肚皮像两张皮挂着,荡来荡去,浑身的黑毛像打了啫喱后黏在一起的头发,干枯杂乱,四朵梅花在春风里吹得东倒西歪。我来不及责备小黑,给它端来一大碗饭,拌了五条小鱼,浇了半碗鱼汤,它风卷残云般地吃光了。吃饱了的小黑,竖起尾巴,在我的脚踝上蹭来蹭去,肚子里不停地咕噜咕噜念经。小黑在感激我?
  
  回家后的小黑又安分起来,每天依然做它的柿饼,依然懒得走路。不多久,毛色就渐渐光亮起来了,体态也开始丰满起来。可是不久,我又渐渐发现,小黑又瘦了,脸竟然还有些憔悴,肚子却不断大起来。我琢磨着小黑怀孕了。怀孕了的小黑,有一阵子茶饭不思,瘦得又像刚回家那样瘦骨嶙峋。越来越大的肚子,像个沉重的包袱拖在它的背下,小黑走路又开始缓慢。母亲看着心疼,常常变着花样给小黑弄吃的。清蒸鱼、白煮鱼、红烧鱼、油爆鱼……有一阵子小黑喜欢吃酱油草头汤拌饭,母亲就天天烧这个菜。再后来,小黑就成天心神不宁地钻来钻去了,母亲说小黑在找地方下崽子了。我看着每天心神不宁的小黑,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心神不宁。
  
  村里的土地被集体收回了以后,村子几乎每天都有变化。没过几天,这里在打基地了,又没过几天,那里新建的厂房露出高大的身躯了。我家也在这种日新月异的环境里,发生着变化。起先是看见村长领着几个技术人员,扛着土黄色的三脚架,在我家附近东看看西看看。后来村长找我父母比划着说,我家旁边要修一条公路,一条很宽很宽的公路。我母亲睁大眼睛也照着村长的样子比划着问:“为什么要这么宽?”村长得意地说:“你家后面的空地上要建一个混凝土厂,每天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搅拌车能让你数得头晕。”我母亲说:“那不是很吵么?”村长说:“发展经济重要,还是吵不吵重要?再说白天才有车,晚上大家都下班了,谁还吵你?”村长的话句句在理,我母亲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弱弱地“哦,哦”了两声。
  
  小黑快生产的时候,这条路上就成天呼啸着搅拌车了。有时小黑会被疾驰而过的大车吓得乱窜,有时又被飞扬的尘土呛得不停打喷嚏。这条路,载着希望通向令人神往的金钱世界,也最终成了小黑走向死神的奈何桥。
  
  我最初看见地上的惨象时,只觉得浑身打颤,怎么也没有想到是我家小黑。白晃晃的水泥路面上,一大滩血肉模糊的东西,一个依稀能分辨出来的黏糊糊的皮囊,一个没有压扁的头颅。所有这些东西已经被飞扬的尘土一层又一层地覆盖,覆盖了又被碾过,血肉杂糅着风尘,晾晒在白晃晃的马路上。几只不安分的苍蝇围着它起起落落,呼朋引伴,忙得不亦乐乎。血迹从这堆黏糊糊的东西上向南北延伸,我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还隐约能看见鲜血浸染过的宽宽的轮胎痕迹。当时我只感到一种昏天黑地的的呕吐感和肝肠寸断的悲悯。直到我推开家门,发现太阳底下的黑柿饼不在,才猛然惊醒小黑的离去。我狂奔出去,小黑的大半个头颅昂然在我面前,我不敢去细看小黑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张着闭着不都是死不瞑目!
  
  小黑,还有它黑夜里凄厉的叫唤,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幼崽,在我昏暗的视线里模糊成一摊血,不断扩大,扩大,堵在心口,堵住了来来往往搅拌车的出路。
  
  小黑去世以后,我家门前的那条水泥马路上却常常有一只瘦骨嶙峋的花猫,在小黑的鲜血浸染过的地方徘徊不去,有时半夜能听见它凄厉的叫声,像极了小黑。
  
  咖啡
  21世纪初期,城里的大街小巷一夜之间走出了许多被称为宠物的大大小小的猫和狗。男宠物穿得英俊潇洒,女宠物穿得甜美可爱,它们跟着打扮不俗的女人在商场里、服装店里、饭店里、KTV的包厢里……进进出出,男宠物像优雅的绅士,女宠物像高雅的白领。宠物因着主人,受到了贵宾般的礼遇。到了晚上,公园里的草坪就成了它们娱乐的天堂,幽会的场所。宠物的主人悠闲地聚在一块,东拉拉西扯扯。渐渐的,不知道是为了溜宠物还是溜自己,总之,每天都会十分默契地在相约在那个常去的地方。后来,宠物之间建立了感情,主人之间也跟着建立了感情,宠物成了链接人与人之间的一条纽带,把原本也许永远不会相识的人链接在一起。再后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养着宠物的人,就成了城市里又一群令人瞩目的新秀。宠物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某种生活状态的外在张扬,成了财富身份的外在彰显。
  
  中国获得解放,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中国变得强大,走的是城市覆盖农村的道路。不知道这股供养宠物的东风是什么时候吹进农村的,如今,农村里也不时会有几只宠物大摇大摆地穿街走巷。比起城里的绅士和白领,农村的宠物更像暴发户。他们的毛色粗糙一些,神气也更不可一世一些。我终于经不住村里几个宠物主人的鼓动,在跃跃欲试了一段时间以后,也从宠物店砸下重金买了一只宠物猫。
  
  店主说这只猫叫异国短毛猫,是世界排行榜上排名靠前的贵族猫。怎么说呢,大概是对加菲猫这部片子情有独钟,当我看到这只后来被我换作咖啡的异国短毛猫的时候,我一下子就爱不释手了。它真的太像吉姆·戴维斯笔下那只爱说风凉话、好吃、爱睡觉还爱捉弄人的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的大肥猫了。虎斑纹,圆滚滚的身子,扁扁的脸,大大的眼睛,像极了波斯猫。唯一与波斯猫不大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它的毛比较短,而且是绒状的。我回家上网一查,原来这猫还有一个名字就叫“短毛波斯猫”,网上说,有人就说它是“现实里的加菲猫”。不管怎样,当我兜着这只宠物猫回到家里的时候,它漂亮可爱的长相立即博得了全家的一致赞赏和好感。晚上,我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抱着它到处溜达,果真赢来了阵阵啧啧的赞叹声,和汪洋一片的羡慕的眼神。我那个得意啊,觉得今天砸出去的钱值了。
  
  咖啡在我家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吃的是营养粮,牛肉,瘦猪肉,火腿肠,饼干。我女儿还每天把喝的牛奶分给它一半。我也从宠物用品店给它买了几套衣服,轮流着穿。我母亲每天给它每天洗澡,我父亲每天乐此不彼地带着它到处溜达,我女儿更是和它形影不离,连一向对宠物淡漠至极的老公,也积极地给它吃这吃那。秋凉以后,还不声不响地给它拎了个窝回来。遇着全家都在的周末,咖啡就成了争抢的焦点,甚至为了它闹得全家都不愉快。到了这个时候,我这个咖啡的第一主人就不得不出来调停,权衡利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临近冬天的一个中午,我父亲又抱着它出去溜了。这回溜了很远,因为我父亲突然想去花鸟市场看看上次预定的鹦鹉有没有来了。到了花鸟市场,咖啡又一次被顶礼膜拜,我父亲也因此大大出了一次风头。得意的父亲忘了时间,也忽略了看天气,回去的路上,阴霾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西伯利亚的冷风把我父亲吹得牙齿打颤。我父亲把身上的一件薄马甲脱下来,给咖啡当了外套。咖啡躲在我父亲的臂弯里,回到家,我父亲感冒了,咖啡发烧了。
  
  咖啡发烧这件事在我家掀起了轩然大波。第一个责备父亲的当然是我母亲。母亲一边给咖啡换衣服,一边责备我父亲。起初我父亲还唯唯诺诺地为自己辩解一两句。等到我们一家三口晚上回到家,我女儿看见病恹恹的咖啡喂它吃啥都无动于衷时,忍不住大哭起来,我父亲才终于沉默不说话。我们没吃晚饭,就带着咖啡去了宠物医院。医生说:“没什么大事,着凉了,发烧。吃点药就好。要是不放心,可以挂点水。”女儿执意要给咖啡挂水,我们心疼咖啡,就决定给它挂水。挂完水回家,已经快十点钟了。父亲仍然坐在客厅里等我们。看见我们进门,站起来说:“晚饭没吃吧?我给你们热热。”
  
  我连忙说:“吃了,你赶紧去睡吧!”父亲看了一眼我臂弯里的咖啡,转身落寞地走进卧室。女儿疑惑地看着我问:“妈妈,明明我们没吃晚饭,你为什么说吃了?”爸爸说:“想吃夜宵,自己泡方便面去!”女儿还想分辨什么,我拉着她赶紧说:“走,我给你做夜宵去!”
  
  发烧事件后,父亲溜咖啡的权利还是被剥夺了。白天,咖啡只能期盼邻居家的宠物来找它。晚上,才能跟着我们去外面散会步。散步的时候,咖啡不喜欢我们抱,它喜欢走在我们旁边,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有一次,村子里一只像小白小黑那样的非宠物斑纹猫看见了咖啡,顿时对它产生了好感,斑纹猫试图接近咖啡,先是“喵呜——”一声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咖啡身边想和它并排而行。咖啡见它蹩过来,迅速地转了个身,走到了我们的另一边。斑纹猫没有放弃,也跟着咖啡走了过来。咖啡视若无睹。斑纹猫跟了几步,觉得没趣,打了个哈欠调头走掉了。也有碰到草狗的时候,一般草狗对咖啡都很忽略。只有村里一只短毛的黑狗,每次看见咖啡,都要吼上几声。咖啡似乎并不害怕黑狗,肚子里咕咕地和它对骂。骂两声,也就各自罢休相安无事了。咖啡对村里的其他宠物也是爱理不理的。晚饭后,村里的宠物们习惯到村中心的草坪里去玩,顺便把憋了一天的屎拉掉。草坪里置放着青蓝色的健身器材,因为狗屎猫屎太多了,所以没人去健身。这里也就真正成了猫们狗们的地盘。它们在草坪上追来追去,咬来咬去,热闹无比。我们也想带咖啡去哪里玩,但咖啡只是站在草坪外面,踢也踢不进。有宠物狗过来邀请它,摇着尾巴站在它面前等它,见它无动于衷也就自去嬉闹了。
  
  圣诞节那天,朋友约我去她家狂欢。我在电话里调侃:“怎么这么隆重地过起了洋节啊?”朋友说:“满街都是圣诞的广告,想忽略也没法忽略。”末了,朋友还让我带上咖啡,神秘兮兮地说她家有咖啡的玩伴儿。大概是虚荣心作祟,那天我还真的带着咖啡去狂欢了。
  
  朋友家住的是乡下的别墅。这几年乡下许多村子为了经济建设的需要,一批一批地被拆迁。拆迁户集体搬到居民住宅区,搬进城里要花几百万才买得到的独家独院里。乡镇把大批破破落落的房子和数不清的歪歪扭扭的弄堂夷为平地,再竖起一幢幢宽大的厂房和一排排高大的商品房后,城市和农村的差距就越来越小了。小时候进城是一件很隆重的事,如今进城出城像每天的吃饭一样自然。走在路上也分辨不出哪里是城,哪里是村。城市要农村化,农村要城市化。前几年,村里人拼命往城里赶,后来,城里人拼命往村里赶。当然也有那些嗅觉特别敏锐的人,他们总是冲在潮流的浪尖上。我朋友就属于削尖了脑袋要挤进城里,如今又削尖了脑袋要挤进乡下的那些时代的弄潮儿。乡下房子拆迁的时候,政府会给每户拆迁户一定的补贴,但总会有一些人家就是拿了拆迁费也盖不起房子的,或者由于各种原因不想盖的。一些拼命想挤进乡下的人就到处打听这样的户头。一方想卖,一方想买,交易就这样成功了。我朋友当年花了70万,买了一栋独院,过起了采菊东篱下的悠然生活。
  
  到朋友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开始推杯换盏,热闹非常了。咖啡挣脱我的手,迫不及待地跳下去,原来这里除了人多,连宠物也多。我当时想,过几年,国家会不会对宠物也开始计划生育?朋友指着一只强壮的博美告诉我,这是她家的,买了才两个月。另外一只看起来用点劲就能骨裂的吉娃娃是李绅家的。朋友笑着说待会还会有一只哈士奇来。咖啡很快就它们熟悉了,在别墅里钻来钻去,玩得不亦乐乎。我们喝酒玩乐,一直到半夜才觉得必须得回去了。最先发觉宠物们不在的是李绅,他穿好衣服,准备把他的吉娃娃塞进口袋的时候,发现吉娃娃不见了。接着,我们几乎同时震惊地发现所有的宠物都不见了。我们冲出去,看见别墅的铁门开着,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袭遍了所有的宠物家长。我看见李绅的脸色煞白。最先猜测的是宠物都被人抱走了。我朋友回忆说她非常清楚地记得哈士奇进门以后,她是把铁门关上的。哈士奇家长在我们背后沮丧地说:“我家哈士奇会开门。”我们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般冲出去,决定分头去找,刚才的七分酒意全都消散了。
  
  冰凉的小区里,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暗示着对晚归人忠诚的守护。透过灯光,才发现天空不知几时起,已经飘起了绵长的雨,绵长的雨丝斜斜地交织在苍白的灯光里。狂欢以后的夜晚湿漉漉的,到处泛着寒意。我们急切的脚步声成了半夜里嘈杂的沸腾,打乱了整齐的雨丝,搅乱了路面上平静的水洼,惊起了别家院子里警醒的宠物一声声尖锐的叫声。我们从小区的南面一直找到北面,终于在小区外一块荒地看见了他们的身影,从小到大,一个不缺。我们激动得一起喊着自家宠物的名字,他们却像全然没有听见的样子,围在一起。待我们走近,才发现他们的怪异。只见哈士奇鼻子上提,两眼圆睁,耳朵向斜后方向伸直,身体僵直,背毛全竖立起来,四肢用力地跺着地,浑身湿漉漉的,四条腿上满是泥浆。嘴巴紧闭并不断发出呼呼的威胁的声音。我家的咖啡弓着背,浑身的毛也立起来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两条前腿紧紧压向地面,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这时博美一声尖锐的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原来中心人物是博美,它和一只细长的野狗正在激烈的交战中。博美的脖子显然已经被野狗咬过了,上面不断有血流出来。它全身四肢伸开,全身的毛倒竖着,嘴唇翻卷起来,露出了尖尖的牙齿,嘴里发出威胁性的呜呜声,时刻警惕着野狗的行动。野狗看见我们一群人走上去,先是吓了一跳,尾巴紧紧夹在两腿间,想要逃跑的样子。博美伺机咬过去,咬伤了它的前腿。被咬着的野狗蹦起来,向博美奋力扑去,博美冲出宠物群,直奔我们而来。我们冲过去,把野狗轰走了。野狗跑出了十来米远,转过来冲着我们狂吼两声,转身跑了。咖啡被野狗猛然的吼叫声吓了一个哆嗦,逃到我旁边。
  
  博美去了医院,缝了五针,医生说要挂水一个星期。朋友埋怨哈士奇开了门,也埋怨我们其他宠物见死不救,当然最有责任的还是哈士奇,因为它看起来那么庞大。我们心里也埋怨哈士奇,要不是哈士奇会开门,也不会虚惊一场。哈士奇的主人自是觉得愧疚,一定要给博美付医药费,被我朋友拒绝了。但终究,两个人之间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回到家,我不顾咖啡新买的圣诞美衣,也不顾咖啡湿漉漉的沾满了泥浆的身子,把它随手丢进了窝里。它似乎感觉到了我隐隐的愤怒和冷淡,缩进窝里一动不动。
  
  我深深怀念起小白和小黑来。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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