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丝瓜
　　
　　“晚花生废园”，没想到竟着落在丝瓜花上。重阳刚过，酷烈的西北风呼啸而至，小菜园里满目萧瑟，唯独地上几朵黄花在风中摇曳，楚楚动人。
　　
　　去年小菜园的丝瓜丰收，暑气未消，窗棱上、棚架下，就挂满了颀长青绿的丝瓜。今年则大不一样，八月十五吃过月饼赏过月，原地栽种的丝瓜只结了屈指可数的几棵，且叶枯蔓萎，一副十足的衰败相。说也难怪，暮春时岳父亲临，埋桩、扯绳，种下丝瓜时就曾说：二茬丝瓜结果少，今年不会象去年有那么多的丝瓜吃了。七月间几场豪雨后，园子里杂草蓬勃丛生，妻和我琐事缠身，无暇除草整饬，日日灌溉，眼看茄子由紫泛黄，辣椒由绿变黑，只得随它去了。倒是前些日子，儿子经常跑到园子里摘石榴，回家告诉我们：菜园的地上开了很多丝瓜花，黄灿灿的，很好看。为此，专门入园去看，果然，临近阳台的地上铺满了丝瓜的叶和蔓，那势头，迫得野草也不得不给它们腾出了地盘。喇叭状的淡黄丝瓜花密匝匝地贴地绽放，映和着园中央石榴树上黄里透红的累累果实，倒是给秋日的菜园增添了几分生机。即使这样，我们也只是观赏观赏罢了，并没因此生出别的什么奢望。
　　
　　岳父是老三届的知青，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玩家。儿子蹒跚学步时起，就跟着姥爷学抖空竹、打嘀溜转、放风筝，爷俩常玩得废寝忘食，乐不思归。自从我家开辟出房后的一块荒地，种菜、种花之后，岳父就成了头一号的园丁，圈篱、翻土、移栽、修枝……样样少不了他。他常常骑着辆破旧的二八车，骑上半个多小时，到我家的小菜园里栽个花种个草，一个人鼓捣一阵子，门也不进，水也不喝一口，一声不晌地就走了。待我们发现园子里忽然多了一丛迎春，再不然东边一排被野猫撞破的篱笆重又绑牢了，才知道岳父来过了。菜园里的丝瓜就是岳父亲手种下的。
　　
　　“丝瓜最缺水，每天早晚要各浇一遍水。”丝瓜种下后，岳父这样叮嘱我们。炎炎夏日，他还常一早来电话，提醒我们别忘了给丝瓜浇水。我们自然不敢懈怠，从丝瓜尚在地下破壳萌芽时起，就一次次地浇水。喝足了水的丝瓜长得很快，入伏时还是一根矮矮的花茎，三两片小小的叶子，立秋后就已经枝枝蔓蔓，沿墙绕绳而上了。就我们有限的经验而言，无论是去年自家栽种的丝瓜，还是别家架上墙角生长的丝瓜，似乎都需要攀附而长，古人有诗：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但如今年我家菜园里这满地而长的丝瓜，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会不会结出瓜来，结出怎样的瓜来？
　　
　　白露过后不久，绳架上寥寥几根丝瓜在渐渐枯萎的叶蔓中渐渐成熟。近一个月没有灌溉，雨水又少，却没有妨碍丝瓜的成色，依然青绿新鲜。在我们的邀请下，已忙于含饴弄孙的岳父来摘丝瓜。他一边从蔓上小心翼翼地摘下仅结的几根瓜，一边摇着头对我们说：但愿明年有时间再种些吧。
　　
　　中秋时，绳架上又零零落落长了些丝瓜，并且比头茬瓜数量更多。这次岳父和岳母一道来了，他们摘完架上的丝瓜，居然在地上意外地发现了大量的丝瓜。这些丝瓜显然已经成熟，却发育地远不如架上的丝瓜标致，有的一头沉，有的中间挺着个大肚子，长不及架上丝瓜的一半，因而显得格外粗壮。“这能吃吗？”我疑惑地问岳父。岳父笑着看了一眼岳母，回答我：“能。我们下乡那会儿，就有这样长在地上的丝瓜。它们是去年丝瓜自己洒下的种，被鸟啊猫啊什么的小动物带到空地里，没有墙架可依，还不照样得生长，只是窝屈在地上，长不成个丝瓜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