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酷热的夏日里,农村人常用它遮挡太阳;在阴雨的日子,农村人又用它遮蔽雨点,它就是用麦秸秆编织起来的草帽。草帽不怕太阳的曝晒,也不怕风雨的摧蚀,只是在岁月的变迁中踏踏实实的伴随着农村人的日常生活。当然,时日久了,草帽的丝线会有些脱落,直到干枯的麦秸秆散开,农村人才考虑到是否丢掉,再买来一顶新的。过去,在农村里见到草帽是很平常的事,而今能见到草帽却是一件稀罕事。老家的仓库里一直放着四五顶破旧的草帽,每次看见它们静默地躺在那里,总会不由得勾起我无限的回忆和思念,回忆起那些与草帽有关的岁月,思念起草帽里编织的纯真童年。
我家的这几顶草帽与父亲之间有着难解的情缘。打记事起,在清晨的浓雾里,抑或在夕阳的余晖中,父亲戴着一顶破旧草帽在田地里干活的身影总在我的面前出现。每天出门之前,父亲第一件事就是找草帽,也许是习惯了这种感觉,父亲总喜欢将帽檐压得很低,甚至连自己的脸庞都遮挡住了。每逢阴沉的天气,母亲便劝父亲不要再戴草帽,好让脑袋露在外面清爽一下,可是父亲还是不习惯没有草帽的日子,依然默默无声地戴着那顶草帽骑上自行车出门。有一次,在离家不远的田地里,我和姐姐去给父亲送饭,在地里干活的人太多了,怎么也找不到父亲的影子。我俩便灵机一动——找戴草帽的身影。我们的目光瞅着远处搜寻,发现一个与父亲身相似的人戴着草帽,正弯曲着身子在锄地。我们走到那人跟前,他将头抬了起来,果然是父亲。
父亲的草帽一直伴随着他。记忆最深的是那顶变成黑褐色的草帽,帽沿的麦秸秆已经脱落了两三圈,只剩下中间的一部分,原本金黄的颜色已经发黑,甚至帽檐外面生了许多小霉点。我悄悄拿起父亲的草帽,细细打量起来,一股汗味流淌在空气里。帽顶部已经有了两个窟窿,里面的丝线全被头发摩擦得已经露出了线头,有一部分已经开始脱落。这样破旧的草帽一般人是不会戴的,而父亲却就这么一直戴着它。
有一年开春,父亲在绛帐镇古会上只打了个转身就回来了,他手上拎着几个崭新的草帽。他走进门就笑呵呵地说:“这草帽还不贵,我十块钱就买了四个。”过了晌午,太阳依旧毒辣地炙烤着大地,而父亲的自行车已经发出响声。我知道,父亲要去田里干活了,可是在我刚打开门的时候已经看见父亲戴着一顶旧草帽,骑着自行车飞奔出了场院。父亲为什么买了新草帽不戴,还是戴着那顶破旧的草帽呢?
晚饭时间,我凑到父亲跟前,发出了自己的疑问。父亲笑着说:“庄稼汉还讲究什么新和旧呢,只要能戴就行了,我买的那几个新草帽是给你们姊妹几个用的,夏天的太阳厉害,你们到时候去地里干活也不是要戴吗?”我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鼻子便一阵阵发起酸来。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便让我将针线拿过来。当我拿出针线后,父亲很娴熟地将较粗的线绳穿过一根较细的铁丝,便轻松地缝补起他手中的那顶破草帽。父亲一边缝补一边说:“我每天都是风里来雨里去,是很费草帽的,戴顶新草帽两天就发黑了,还不如戴着我的这顶草帽遮个风挡个太阳就行了。”不一会功夫,父亲就将那顶破旧的草帽缝补好了,虽然周围依然有些残缺,但草帽却牢固了许多。这一幕情景随着时光而流逝,但父亲简朴整洁的作风会一直铭刻在我的心头。
岁月带走了童年的纯真,时光抹不去纯真的记忆。在风风雨雨的几十年里,陪伴父亲的草帽一个接着一个变得陈旧破烂。在草帽更换交替的日子里,父亲也渐渐老去了。如今,那些草帽已经派不上多大用处,它们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间旧仓库里。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将这些草帽取出放在阳光下晾晒,灰褐色的草帽在阳光下再次熠熠生辉,光彩夺目。那金色的光芒烙印在我的心扉,照耀着我人生的每个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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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