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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间上百乃至上千平方米的店面，墙上挂的、货架排的、托架撑的、地面列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以食器鼎、簋、盂，酒器爵、斛、尊、壶，水器盘、盉为多。从商代的盛酒器鴞型铜卣，到商后期的敲击乐器兽面纹鼓；从西周的炊器尖足鬲，到记录家族史的铭文史墙盘；从春秋的盛水器莲鹤方壶，到象征着王权的铜鼎；从战国造型逼真的云纹铜犀尊，到分层悬挂的至若那套编钟；从秦始皇陵的铜车马，到龙纹铜镜；从汉代的马踏飞燕，到滇人祭器的虎牛祭盘……它那雍容华贵的踪影，以前你只能在阴森森的博物馆里寻觅，或许你还能从破损残缺的古籍黄卷中浏览。可你看看眼前这规模，这气势，具有王者气度的铜器这里有，你连图纹样式都没见过、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青铜器这里也有，除了显得太拥挤了些外，简直就象一座青铜器博物馆，让来者一睹青铜的风采，撩开它神秘的面纱，重沐它星月般的幽冷辉光，想象它曾经的辉煌。 托起一面铜镜，轻轻拂去浮尘，仍然无法看清眉目，也许是锈蚀班驳的缘故。可即使是全新的，也无法和水银镜的清晰度相提并论。古代美女如何在纹饰繁缛的青铜镜前梳妆打扮？清清的小溪、静静的池水为何总不映窈窕的身影？是女子抛头露面有伤大雅、有辱门风？还是铜镜本身象征着财富，凸现着身份和权贵？ 注目三个佩剑武士双手承梁、分层悬挂的至若那套战国编钟，由衷赞叹编钟外形的新颖独特，意趣盎然、恢弘壮观。如果说“钟鸣鼎食”是古代贵族豪富人家的生活场景，那么当我拿起音锤挨个敲过来，随着古典而独特的锺声穿越朝代更迭的山峦悠远而来，不仅被几千年前古人的艺术才华折服和倾倒，在天籁中领略鬼魅精工的青铜魅力同时，更能深深体会到整个社会震动历史的文化创造。 始于公元前二千年左右，经夏、商、西周，在春秋达到鼎盛期的青铜器，历时约十五个世纪的青铜时代，随着西汉皇室的尘埃落定，它的脚步远了，远的我们再也听不见了…… 我指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器皿悄悄问：“你看！这个乳钉纹平底爵和季老板想卖给你的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是，完全一样。” “那季老板怎么说，是真的出土文物？” “仿制完了，有的需要在地下埋一段时间，然后再挖出，不就变成出土文物了？” 想想也对，人家没讲在哪里出土的，是什么朝代的，只是自己孤陋寡闻而已。 业内人士说：“那天我问季老板哪个朝代的，他说：不太清楚。所以，他要的价格是两万，而不是二十万，甚至更多。真正懂的人在这里淘真品、珍品，希望增值；真正不懂的人不买，因为没有那份欣赏能力和闲情雅致；其实他们做古玩生意的，客户群也就是似懂非懂的文化人，略知一二，了解不深，日子过宽裕了，想着精神的东西，青铜器当装饰品既传承古老的东方文明，又不失风韵和儒雅。这也是为什么近来复古的玉器、青铜器受到青睐和悄然走俏的原因。” 经他这么一点拨，疑云散去，茅塞顿开。是的，这里每一件青铜器上都没有标明名称、年代、用途，不是因为没办法断代，根本就是没有代好断，显然都是一些仿制品。可它高超的技艺足以乱真，再现了从马家窑文化层发现的青铜器后，相继出土的夏、商、周、春秋战国、汉代的青光剑影。倘若没有一定的历史、文学、美学及冶炼铸造方面的知识，是很难辨别真伪的。可即使是外行，只要你开口问，老板就是一本活字典，给你讲那远去了的车辚辚马萧萧的春秋战国与西汗王朝，讲凝聚在青铜器斑驳里的故事，让你感受它那似怨似艾的苍凉之音。 当我抽出越王勾践的宝剑，透过剑身满布的菱形纹，和剑格两面的兰色琉璃镶嵌的花纹，目光仍然会被那锋利的剑刃所伤。那卧薪尝胆的非人磨练，终于灭了吴国，报了会稽之仇的故事，仿佛阳光闪烁的霜枝在寒风中颤抖，让我触目惊心，百感交集。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孔。遗失了皇城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个个熟悉姓名。聚散皆是源，离合总关情，一夜风云散，变幻了时空。长江有意化成泪，长江有情起歌声，历史的天空闪耀着几颗星，人间一股英雄气，在纵横驰骋……”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片头曲，此时此刻响起，我怎么感觉它的内容好象是专为青铜器而作？旋律雄浑、悲壮，撼人心扉，慑人魂魄。 青铜是旧世的武士，它灿烂的光辉虽然在岁月的掩埋里变得班驳锈蚀，但它幽冷、凝重、沉静，仍然不失神秘、高贵、典雅。在我看来，青铜更象朗照华夏艺术宫殿的一盏灯，用它夺目的烛苗独舞过、歌啸过、辉煌过，然后静静熄灭。 而在仿制工匠的手中，曾经璀璨的青铜器，今又流芳。 从古玩市场出来，强烈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摩天大楼、穿梭的汽车、拥挤的人群，当我和自己习以为常的现代节奏相遇时，竟然变得那么不适应…… 竹清 2005年9月23日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