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整理花木，我把一盆常青藤的所有枝条全部给剪除了。剪除它们如同剪除了我的四肢一样，内心一阵阵地剧痛，尽管如此我还是硬着心把它们给剪除得一干二净。它们不再适合养植，枯叶已经大大地多于绿叶，枯枝已经大大地多于嫩枝，碍眼已经大大地多于养眼。继续养着它不但不能再为居室增添生机，反而还会有碍观瞻，不能不剪除它。 多年前的一个春天，我从友人常青藤的盆栽中剪了三枝藤条插在了一个很普通的花盆中，置于房间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再也没有过多地关注过，只是适时浇上一点水而已。没有想到，半年之后，从插栽的老藤条上斜逸出的新枝条足足有半米多长，而且每一根老枝条上都抽出了很多新枝条，长长的枝条连同不大但却肥厚嫩绿的叶片把整个花盆给包裹得严严实实，远观像是一个气鼓鼓的大绿球，这景象让人不能不为它那张扬的年轻的生命力唏嘘不已。我再也不能不理会它了，我被它的生命力打动了，我必须为它搭建一个张扬生命力的更好的平台。于是，到街市上为它买来了一个不算十分昂贵但却十分漂亮的花盆，将原来的花盆打碎，把它移栽了新的花盆里，施了一些肥料，浇了合适的水，并把花盆置于窗户旁边花架上，以便它更好地吸收阳光。 它没有辜负我的栽培，枝条抽得更快了，叶片长得更加的肥大了，很快就将一个新的比原来的花盆大了好多的花盆给团团围住了，不得见一丁点儿花盆的影子，新花盆比原来的花盆高出了许多，原来的绿球就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圆柱，矗在在花架上，让整个房间都染满了绿意，房间也就充满了生机。很多来串门的友人，来我家之前本来是想向我倒满肚子苦水的，来到我家后，看到了我的“绿柱”，便围绕着“绿柱”问东问西，竟忘记了来我家的真正目的，最后离开时脸上漾着笑意，而他要倒的东西却一点儿都没有提。 “绿柱”越长越疯，花盆花架已经无法满足它生长的需求了，藤条一个个昂着头，在窗户透过来的微风中摇摆着，似乎在告诉我，现在的花盆、花架已经制约着它的生长了，它需要更大的生长平台。于是我就在窗户的边壁上装上了一些支架，引导着它们向窗户上攀爬。它们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意，兴致勃勃地爬起窗户来，碰到一个支架缠绕了一圈后，继续向第二个支架爬去，开始是一根，后来是两根、三根，到最后几乎所有新抽的藤条都向窗户的上方攀爬而去，不到两年的功夫，它们就把我的窗户四周给爬满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绿色的窗帘。有风从窗户吹进来，它们迎风招展，释放着生机，营造着氛围，常常让坐在房间里的我产生一种身置春深旷野中的错觉。特别是在冬天，满窗的绿色在窗外茫茫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地耀眼。进入屋子后，让人顿觉屋里屋外两重天，屋外天寒地冻，屋里却是一片春意盎然。有一次，在冬天，电视台来采访我，他们进了我的居室后，看到了我绿窗，竟然把我给忘记了，不由分说，就把镜头全部对准了她，左拍右拍，拍得意兴阑珊后，才想起了我。我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拍。 然而，去年的夏天，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的绿窗多了很多的枯叶，一一摘去之后，第二天又有了很多，我估计我的常青藤病了。我困惑地观察了好长时间，只是看到枯叶一天天的多起来，却无法找到其中的病因。后来翻阅了很多资料，上网搜索也没有人告诉我常青藤枯叶多的原因，我没法改变常青藤枯叶越来越多的面貌，我无奈的守望着，希望它有一天能够自愈起来，依然还我一个绿色的窗户。 然而，我的希望没能变成现实，不但枯叶没有减少，到了今年的夏天还开始出现了枯藤，一根、两根，后来枯藤多于青藤了，整个窗户都变得一片老气横秋，凋敝残破的景象，绿窗变成了枯窗。每每看到它，心里便顿生几分的凄凉。到了今秋，整个窗户上的常青藤只有几片绿叶还挂在那里，仿佛一个满身插着各种管子已经无法自主生存的病入膏肓的老人，在那里苟延残喘着。它已经没有了再次复生的任何可能，存活一天既是对他人的折磨，更是对自己的折磨。我不能再留着它了，我要帮它“老”去。 如今的窗户又变成了两年前的样子了，空荡荡的。守着空荡的窗子，望着窗外并不太洁净的天空，我在想，任何事物都逃脱不了“新生、茂盛、凋敝”的规律，常青藤，虽然名字为常青，但它同样没有逃脱这一规律。枯叶、枯藤的出现，根本不是出现了什么病症，是常青藤开始老了，开始衰败了，它已没有气力再勃发生机了。任何事物，包括我们人，当我们的辉煌到来之时，就意味着衰败的开始，谁都逃脱不了。辉煌到来之时，就是悲哀的启动之日，然而身处辉煌境界者，谁又愿意承认呢？不愿意承认，这又是另一层悲哀了！ 守着空荡的窗子，望着窗外并不太洁净的天空，我还在想，人是自私的，所有的处事大都是围绕着“利我”而进行的，个人如此，团队如此，国家也如此。当年常青藤茂盛之时，我以它为荣耀，天天倍加的呵护，今天，常青藤老了，已不再“利我”，我毫不留情地将其铲除了，尽管铲除时，心很痛。 赞 (散文编辑：可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