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话扫帚

王尚桐

童年时，对除夕的印象，除了热闹和欢乐，还有一种神秘和仪式感。除夕之夜，全家老少肃立堂前，依次给供奉条案上的先祖牌位上香、叩头，烟火缭绕中，热闹的年夜饭吃完，全家围炉守岁。这时外婆要赶年初一来临之前，仔细洒扫。同时，将刀、剪等利器藏匿。在我国的民俗中，正月初一被视为扫帚生日。这一日，各地均禁用扫帚，不然会赶走财神，扫走好运，“扫帚星”也会偷偷溜进门来，新年会合家不利，而年初一，不动刀、剪，避凶。

正月初一，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在人们互相拜年声中，扫帚“下岗”一日，静静地立在门口壁角厢，与竹箕为伴，一副敝帚自珍的可怜模样。正月初二，扫帚重新“上岗”，但是扫地有规矩：只能从门口由外向内扫，决不能从内向外扫。因为，由外向内，可以敛财气，收好运，这种奇特的扫法一直延续到正月初五。

正月初五，喜迎财神，商铺卸铺板，开门迎客。老板们互相拱手道贺，震天的鞭炮声淹没了“恭喜发财”的道贺。各商铺的伙计们，喜气洋洋冲出店铺，直奔电线杆下，那儿堆放有卵石和砖块，卵石和砖块是前一天悄悄放置的。返回店铺的伙计各个不空手。“掌柜的，金砖！”“老板，元宝！”掌柜忙不迭地接过砖块、卵石，笑口大开，每人一红包。老板讨“口彩”，这叫开门红，大吉大利，财运亨通。迎完财神，破初五，扫帚恢复了正常的“劳作”，当然了，刀、剪这些利器重新“露面”，各司其职，又恢复了原来的功能。

帚，古代作箒。又名彗，故将彗星称为扫帚星，真是再贴切不过了。扫帚是谁所创？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所说：“《集韵》云：少康作萁帚。”扫帚有竹丝制，有苕草制，有芦花制，有高粱杆制，有棕丝制，西北有芨芨草制，现在还有塑料扫帚。

扫帚有大有小，环卫工人清道的竹丝扫帚可有一人多高，而苕帚则小巧可爱得多。苕帚，古称茢，因为用苕草制，故名苕帚。茢在古代原本是扫出不祥。《周礼》中就有“桃茢”之说。郑玄注曰：“桃，鬼所畏也；茢，扫帚，所以扫不祥”。晋时女儿出嫁，嫁妆中竟然也有苕帚。

记得邻居家来自浙西，一日小儿肚痛，其祖母便拿苕帚对着孩子的小肚肚连扫数下，一、二、三、四数到七，马上将苕帚扔出门外，“七去，出去吧”，随即关门闭户，民间以为，如此可以扫除孩子身上的秽气，可以治愈肚痛。这种习俗称之为“赶扫邪”。

其实，扫帚就是平常打扫卫生的工具。古代将其归之于农器，不登大雅之堂，就是扫除秽物的有益之器。扫帚扮演的负面角色好像不多，一是姜子牙称其老婆为“扫帚星”；另外《异苑》中也有一段：“义熙中，东海徐氏婢兰，忽患羸黄，而拂拭异常，共伺察之，见扫帚从壁角来趋床，乃取而焚之，婢即平复。”扫帚作怪，难得一见。至于老巫婆骑扫帚钻烟囱，那就是外国童话故事了。

据说，扫帚还可炼目力，翻开清代纪晓岚《槐西杂志》中须发浩然的捕虎老英雄。“老翁自言炼臂十年，炼目十年”，古代纪昌学射先学不瞬，方法是躺在妻子的织布机旁，双目盯着上上下下的踏板，看了整整两年。而老翁的炼目方法是“以毛帚扫之不瞬”，且有十年之久。如此功夫深厚，捕虎何以不胜？

一把扫帚，在我国年俗文化中，蕴含着古代劳动人民期盼富裕、幸福、吉祥、安康的美好愿望，尽管有些封建迷信，已经离我们现代生活越来越远。但是，这浓浓的中华年味，却带给我们温润和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