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菜一把绿“鹦鹉”

王尚桐

菠菜一把，叶绿根红，文人雅称：“红嘴绿鹦鹉”。菠菜为春菜，性凉味甘，是春天的当令菜蔬，其生长成熟应和着自然的节律，乡下人叫“运气菜”，在根茎叶之间运行的是天地之精气，色味俱佳。若从季节养生来看，春天吃对了，人的生命力就十分旺盛，尤其是小孩，吃了菠菜，个子猛蹿，一天一个样，于是人们又将菠菜叫“大力菜”。

其实，菠菜一年四季均可种植，越冬栽培的，当地人叫“埋头菠菜”，它贴地而生，雪压霜染，菜叶墨绿，肥厚丰腴，向外铺陈，犹如地下泉水汩汩翻涌，长势喜人，正如苏东坡所吟：“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地波薐如铁甲”，这种菠菜吃口软糯，还带有丝丝缕缕的甜味，更得老人和孩子们的青睐。

记得儿时最馋外婆做的菠菜饼，将切碎的菠菜加鸡蛋，面粉调匀成糊，锅中放自家地里打的菜籽油，油热而不沸，倒入面糊，炸两面金黄即可。看那圆溜溜、香喷喷的菠菜饼，黄绿相间，油润光亮，趁热开吃，咬一口，细腻酥嫩，香鲜满嘴，连吃三四个犹不过瘾，真是吃过一次，回味一生。

凉拌菠菜，家家都做。工作生活在新疆，入乡随俗，凉拌菜离不了酸辣，菠菜需先焯水，再用冷水一浸，浸出它的翡翠绿，捞出沥干，就让它那么原生态的绿着，烧热铁锅，将辣椒段干炒，至表皮色成虎纹状，新疆人称虎皮辣子。投几粒青花椒，倒入花生油，烧热放蒜泥，浇在菠菜上，麻辣鲜香，蒜香浓郁，令人胃口大开。汪曾祺老先生将菠菜抟成宝塔状摆放盘中，犹如一只翘首欲飞的红嘴绿鹦鹉，吃时淋以麻油、酱醋，推到拌匀。这和他写的文章相似，文字饶有童趣，始终有一种亲切感在心中漾动。

菠菜家常，人人爱吃，清代袁枚喜食菠菜，他细心记录菠菜的做法：“菠菜肥嫩，加酱水豆腐煮之，杭人名‘金镶白玉板’是也”。其实他说的就是寻常的菠菜炖豆腐，作者以菠菜为载体，推崇乡间简约淳朴的生活方式。

菠菜无论凉拌，热炒，做羹，做汤，皆是碧绿青翠，清新一派，菠菜茎叶鲜嫩多汁，可榨取汁水，北方人用来擀面条，包翡翠饺子，南方人用来包烧麦，馄饨。清明时节，邻居用菠菜汁做青团，油润光亮，绿意盈盈，惹人喜爱。而江南名菜翡翠虾仁，就是用菠菜汁给大青虾裹一层绿衣，构思精巧，工艺考究 ，这一款菜肴晶莹剔透，绿意盈眼，极有江南水乡清新淡雅的意境。菠菜也飞上国宴的台面，新中国开国第一宴的四宝菠菜赫赫有名。菠菜翠绿，竹笋如玉，香菇鹅皇，火腿红润，红黄白绿，四色分明，犹如一首格调清新，意境淡远的唐人绝句，四套工序，精工细作，一番起承转合之后，碧玉满盘，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又看，不忍下箸。

据说，西汉张骞通西域，菠菜从古波斯带来，故称菠菜。又说，唐贞观年间，尼泊尔国王从西域波薐国带回一种珍惜菜蔬敬献唐太宗，叶碧翠翡，根红艳，人皆呼为菠薐菜。菠薐菜就是菠菜，菠菜这舶来品在华夏大地上生根展叶，一代又一代，温润着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

李时珍曾描述菠菜：“其茎柔脆中空，其叶绿腻柔浓，直出一尖，旁出两尖，似鼓子花叶之状而长大”。文字如诗如歌，呈现着菠菜鲜嫩的美质和生命的跃动。李时珍还说，菠菜通血脉，开胸膈，下气调中，止渴润燥。啊呀，菠菜有这么多的功效，赶紧拎着竹篮去菜园，采摘红嘴绿鹦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