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什 王尚桐 每次去探望母亲,总能看见我家的那口水缸。它静静地立在小院一角,显得落寞而冷寂,水缸的材质说不上是陶还是瓷,灰中带青的冷色,缸壁上挂满一层微绿的青苔。 望着家中最熟悉的老物什,过去的岁月哗啦啦呼啸而来。我想起过年时,兄妹二人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水缸里外清洗干净,兄妹二人从村东头的水井抬来一桶桶井水,注满水缸,盖好缸盖。这时水缸会多一些点缀,父亲神情庄重地写一个红帖,上面写着“清水满缸”四个字。清水满缸,这是父母亲对水缸最基本的要求,也是对家庭最朴素最美好的祝愿。 有了这口水缸,母亲给我们讲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为防不测,我们悄悄去河边捡了一块鹅卵石,放在水缸旁。后来安了自来水,父母亲很简单地实现了清水满缸的愿望。我们再也不用很辛苦的抬水了,水缸也“下岗”了。 母亲的家中还有一件珍贵的老物什,是把老藤椅。当年家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于是母亲打算添置点东西,想来想去,最后用父亲半月工资买了这把藤椅,椅子带有藤制品特有的光泽,闪闪发亮。靠背和扶手上还编有精美的花纹,母亲又给它配上精美的坐垫,它就成为家中当时最奢侈的家具,全家人都喜欢。 父亲下班后,常常会坐在藤椅上休息,有时读报纸,有时听广播,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放松地晒晒太阳。入秋了,藤椅坐上去有些微凉,母亲就铺上一条厚厚的旧毛毯,父亲于是一年四季可以放心地坐在藤椅上休息。那是他最心爱的椅子。 藤椅被我们用了很多年,它坏了修,修了又坏。每次坏了,父亲都是自己亲自动手,精心修理,经过父亲的努力,藤椅又完好如初,又恢复了它的功能。 一晃十七八年过去了,藤椅越来越破。有一天,我回家探望病中的父亲,仿佛有预兆似的,我刚刚坐在藤椅上,椅子的腿突然断了,藤椅彻底不能坐了,两个月后,大病未愈的父亲也走了。 那把坏藤椅落寞地待在衣橱边的角落里,无人问津。只有母亲时不时用布擦拭,擦完后又依依不舍地抚摸良久。女儿嫌占地方,劝母亲丢弃,并用手机拍照、储存,她知道那是母亲不可割舍的老物什,也是她心中的念想。母亲摇摇头不答应,并丢了一句,你不懂。 母亲家碗橱中还留着几代人用过的铝制饭盒子,俗称“钢精”饭盒子,那是父亲获得先进工作者的奖品。 父亲有了时髦的饭盒子,它替代了之前像铁道工人手提灯那种老式的饭格子。父亲上班时,饭菜放在饭盒中,用报纸包起它如书本夹在手中,体面又神气,像老师一样去上班。 上中学了,饭盒子传到我的手中,饭盒中盛着家中的冷饭和剩菜,由学校教师食堂蒸热,那是我的午饭。当年提倡艰苦朴素的生活,有好吃的还不敢放在饭上显摆,再说国家正是困难时期,也吃不到什么美味佳肴。偶尔有点荤腥,父母都舍不得吃,告诉我把好吃的放在饭盒子的底下,常常惦念那口好吃的,上午课都上得心不在焉,虽说不尽懂事,但吃饭时尽量避开大家,倒不是小气,就怕传开影响不好。 改革开放,真正替代它的不锈钢饭盒子,外观锃亮易于清洗,更有品味,就是价格高。后来有了漂亮的塑料饭盒,微晶玻璃制品,耐高温的密胺器皿,已渐渐走进我们生活。钢精饭盒子又被用来存放干货,后来传说铝制品含有重金属污染有害健康,那么,这只感情深厚的饭盒子就被无奈地束之高阁了。 一口水缸,一把藤椅,一只饭盒……这一件件老物什中承载着普通人家的温暖光阴,也见证了新中国七十年的艰难历程。这一件件老物什,也诉说着不同历史时期的故事,会启迪我们不忘曾经的经历,懂得当下来之不易的发展,将这份温暖永远珍藏在心。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