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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玩完了，由于不是读书的料，加之那一年我们乡唯一的初中又停办了，所以学就不上了，帮家里干农活，别看我现在是“二等残疾”，有点短，对不起大家，但十四岁时就有现在这么高了，加上皮肤黑，看起来很是成熟，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自小就跟着爷爷犁田、耙地、挖山、挑粪、割草、砍柴、种菜、插秧，总之，只要是农活我都干过，而且干得还挺象那么回事。 人都有两面性，我小时偷鸡摸狗、打架是一回事，干“正事”又是一回事。爷爷疼爱长孙，还有隔代亲的缘故，所以爷爷特别喜欢我，对我和伙伴们偷玉米等事情，从来不说不打，不象父亲，他也知道说了没用。爷爷曾被国民党抓过“壮丁”，后来逃回来了，如果不逃回来，也就没有我们了，关于他当“逃兵”的经历，小时候听过，都可以出一本书了，可惜都忘了，只记得他白天睡乱坟岗，夜里行走的情节。我也乐意跟着爷爷跑，特别是放暑假的时候给他当帮手，又有野果子吃，还学到了很多知识，比如看云识天气，知道那块云下雨、下大雨、会不会下到我们所处的位置，据此判断要不要躲雨；看太阳的位置或山的影子就知道是不是该回家了，回到家，奶奶的饭也熟了，要知道那时没有手表、闹钟，现在父老乡亲大多还是如此。当时山上有很多野果子等吃的东西，印象最深的是一种树藤，我们叫糖藤，首先从上面或拦腰砍断，再砍底部，削掉外皮，糖水就会自动地滴下来，或含着它吮吸，特美，不过这种藤很难找到。 每年的阳春三月，母亲就会买群鸭子让我养，由于我养法不当，玩心又重，与“垸子”（方言，原来的生产队）叔叔、伯伯家买的鸭子都是同一时期的，人家的就肥大，我的除了头大，其他的都小，而且背上还没毛，都是被别家的鸭子踩掉了，活脱脱的肉鸭子，更可恨的是别人家养的鸭子跟人很熟，总是围着人转，在脚下跑来蹿去的，我养的鸭子特别怕人，见人就跑，犹如“奔牛”节，如果换成人，我看刘翔都跑不过它们，所以堂兄弟们都是赶着鸭子，我是挑着鸭子去稻田，那时全垸子的鸭子都是一起放养，只要稻子还未抽穗，把鸭子往梯田里一放就完事了，我们玩我们的，傍晚才找各自的鸭子回家。由于主人贪玩，每年垸子里都会有几只鸭子被黄鼠狼或蛇干掉，为此总免不了挨父母的骂，要知道那时物质匮乏，一只鸭子已是很大的财富了。 父亲上过两年学，读了点书，又是当地有名的木匠，自然见过“世面”，相对而言了解的事、见过的人多些，视野相对也开阔，说世面，也就是以家为圆心、十公里为半径画圆这么个范围，一直到我去县城读书，每年两次到学校给我送米和“孔方兄”，才走出这么个“圆”，县城离家整整一百公里，再就是几次来广州看孙子袁子弹。最近几年我想带父母出去旅旅游，他们不愿意，说家乡空气风景什么的都好，出去不习惯。这是事实，其实他们一是怕我们花钱，二是母亲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怕万一有个三长二短“老”在外乡，对不起祖宗，影响后人。孝顺，孝和顺，顺也是孝，所以我也就不强求，只有在他们生日和过年的时候，休几天年假，陪两天，尽一点孝。 父亲认为小孩子要读书，不读书是没有出息的，特别是处在“天子骄子”的那个年代，这种想法更甚，刚好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垸子出了位大学生，一位堂叔大学毕业，在县城教书，于是父亲恳求他把辍了学的我带出去。劳动了一年半，实在是太辛苦，我自己也想读书了，更何况是去县城，县城，现在看来倒没有什么，再平常不过了，可是在当时确实让边远山村的人激动，跟城市的人出国一样激动。 母亲为我不知流了多少泪、受了多少气，临走那天，一再叮嘱，要认真读书，一定要走出农村，只要吃上“国家粮”，哪怕扫厕所都行。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和母亲枯瘦羸弱的身体，满含泪水和心酸，不是滋味，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就这样不算正式地离开了生我养我十六年的家乡，开始独立生活。 上世纪八十年代，家乡已修了一条从镇政府到乡政府的简易土公路，晴天一条灰龙，雨天满是烂泥，如果是走路，还不如走长满茅草的山路。车路有了，但几乎没有车跑，一年四季偶尔看到一、二次应该是县太爷的北京吉普车，第一次见到车，父老乡亲人那兴奋度就别提了，围着车仔细地察看，有的时不时地低头或爬在地上打量着车“肚子”，辩别是公或是母；更有纯朴好客的老人背来青青嫩嫩的菜叶子准备喂给它吃……。这虽有点夸张，感觉好笑，但确实发生过，面对新鲜事物，有各种荒诞的表现并不奇怪，如果能穿越时空，古人看到现在的世界不吓死那才叫怪。到后来乡里有了一台手扶拖拉机，人货混装，遇到上坡路，不是人坐车，而是人下车使劲地推，就这样，有的上坡路段被厚厚的车胎抓出很深的两条坑道。即使这拖拉机也不是天天有的跑，出门还是靠两条腿，更何况舍不得那金贵的几毛钱车费。 一九八六年的正月，山区的天气还比较寒冷，山上多日的积雪没有一点融化的迹象。父亲专门选了一个好日子，这天，我挑着日常生活用品和食物，跟着堂叔出发了，往遥远的县城，也不记得那天有没有太阳。伯伯、叔叔、婶婶等亲人们目送我第一次出远门，唯有母亲和堂叔的母亲送了一程又一程，也叮嘱和唠叨了一程又一程，一直到我们消失在山林里，我想此时母亲送儿远行和不舍的心情也如这寒风般地冷冽，但更多地如额头冐的热气充满热切的希望。 崎岖不平的山路结着冰，摔跤是常有的事，摔倒前总是死命地抓住挑的东西，防止撒落山下去。走累了，叔侄俩就找个舒适的地方休息，吃点东西，抓几把雪捏成团往林中扔去，并吼叫几声，听自己的回音，整出的声响，惊动了树林里的斑鸠和其他小鸟，“嗖、嗖”“噗、噗”地纷纷飞向了别处。不知翻过多少山岭，经过多少人家，路开始变得泥泞难走。家乡的山平均海拔在1000米以上，根据海拔和气温的关系，山下的气温比山上的高，冰雪开始融化，道路经人一走也就变得泥泞了。走了三十多里路，历时五个多小时，终于到达镇政府。 我家乡的那个镇，辖七个乡，十万多人，绝大部分是少数民族。县城到镇政府的公共汽车每天只有一趟，乘客多，携带的东西也多，大包小包的，甚至箩筐、背篓、鸡笼一股脑儿地往车上塞，特别拥挤，超载是常态。 由于从家到镇里花去了太长的时间，错过了班车。我是什么都不懂，两眼一抹黑，象三毛一样只顾挑着东西跟在叔叔的后面，或如长征路上的邓爷爷：跟着走。一切由叔叔安排，第一方案是坐下午的轮船，到溆浦县大江口镇，再换乘公共汽车到学校。第二方案如轮船不来，就去他大学同学家住一晚，第二天乘公共汽车。看这行程似乎回到了沈从文的年代，陪他一起湘行回边城，只是少了一位通信的对象。 谢天谢地船来了。 滴泉、小溪、河流、湖泊、大江、海洋，形成了水的世界。水从小就玩过，但那是小溪，还是溪的源头，溪窄水少，即便是水潭也淹不死人。现在看到如此大的“大”河，难免不紧张，又不会游泳，只会狗刨式的扑腾几下，掉下去必淹死无疑，心就象风浪中的船使劲地摇摆，手死死地抓着船帮不放。叔叔在静静地看书。由于不是雨季，水流不急，清澈见底，也没有大风浪，船还算平稳，航行了没有多久，心就平静了下来，开始观赏起沿岸的风景，发动机发出有节奏的高分贝声音，成了很好的背景音乐，“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虽闻不到猿啼，但犬吠、鸡鸣声不时地从两岸传来，原来坐船是如此地美妙！ 经过大半天的劳累和担心，对时间没有了一点概念，不知下船的具体时间，跟爷爷学的知识也没有派上用场，只看到四周的村庄有袅袅炊烟不断地升起，应该是傍晚时分。出了船舱，猛一抬头，望见两座大桥耸立在眼前，叔叔看出了我的惊讶，便作了介绍，正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隆隆”的声音，没多久，一列长长的火车拖着一条灰白色的烟带飞奔而来，见头不见尾地经过那座高高的大桥，我的心也随着它向前奔去，继而奔回了家。（待续）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