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六九河边看柳,柳树没见青,草色尚嫌早。储存在窨子里的地瓜逐渐吃没了,剩下的地瓜也多是长疤的长疤,腐烂的腐烂。埋白菜的坑子边,也扔着一堆堆腐烂的白菜叶,发出臭呼呼的味道。人们手头也越来越紧,逐渐开始捉襟见肘。小麦没了,玉米快尽了,地瓜干子发霉长青纕,地里除了那点麦苗有点青色,没有一点青稞稞,青黄不接的日子到了,许多农户们家里开始揭不开锅了。于是,你到我家里借一瓢,我到你家匀一碗,相互串换过日子。 女人和男人商量着卖掉小猪换点地瓜干子过日子。于是,孩子们的碗里顿顿几乎是煮地瓜干子。当然,还有女人早先腌制的地瓜咸菜。偶尔,女人也会到碾盘上碾些地瓜面来,做些窝窝头吃。地瓜面的窝窝头,像黑色橡皮一样有弹性。第一二顿还能吃得下去,到第三顿饭窝窝头就会干巴得像石头,女人就会掰成小块放到锅里,掺上些地瓜咸菜一起煮着吃,就这样女人男人和孩子们迁迁就就熬着过日子。 柳树最早发青,长出了绿叶,孩子们爬上树,摞了一篮子又一篮子尖尖的小绿叶和柳绒团子,女人在热水里稍微料一料,搁上点盐稍微调一调,便是一顿几乎印象中好久好久没吃到的美味菜肴。 春天来了,湾边上的泥巴开冻了,孩子们忘不了放学后,聚在一起,凑在一块,到湾边上去,在湾沿上狠劲地往里掏,掏出一块块的黄泥巴,你一块,他一团,男孩女孩,摔泥巴。你摔我摔,干松松的黄泥粉,越摔越粘,越摔越软,最后成了软软的一团,搓搓揉揉,团团捏捏,作个小人带耳朵,作个小猪带尾巴,作成了一只鸟,作成了一狗,作成了兔子和老虎,你作成盘子,我作成碗,放到窗台上等着去晒干。 你捏成哨,形状像鸟,用筷子通开肚腹,用细柳条斜着插个吹气的小口,使劲一吹,吱吱响,满嘴泥巴,牙碜碜。 他又捏成圆圆的小碗,在薄薄的底上,吐口唾液,搓揉成薄薄的底像胶皮,然后举过头顶,反扣着泥巴碗,用力往地上一扣,大喊一声:老虎开炮。随着啪的一声响,泥巴碗,底朝天,原来的胶皮上爆开了花,泥巴点子嘣了一眼皮。 于是你也摔,他也捏,男孩女孩比着赛地摔老虎,你喊我叫,乓乓响,你一身泥,他一脚泥,满褂子泥巴印,满脸上泥巴点子,嘴唇上一层黄胶泥,两手上里外一层泥,干巴巴,皱乎乎,最后小心翼翼地带着自己的杰作都回家,手不洗,脸不擦,抓起一块黑乎乎的地瓜窝窝,就往嘴里填。 榆树上长芽了,有榆钱了,高高的榆树枝上骑着一个个的儿童,一把一把地摞着,往嘴里填,一枝一枝地折,然后往地下扔,下面一群一群的孩子你争我夺,也喊也叫,也哭也骂。于是榆钱榆树叶便是孩子们可获得的最绿色的菜蔬,伴随着孩子们度过难熬的半月光景。 放学后,孩子们也会背上筐子,到沟边河沿树林子里刨挖茅草根,找谷第。刨出的茅草根有白的有浅红的有黄色的,孩子们抓上一把,在衣服上一擦,双手一搓,便填到嘴里,嚼一会儿,满口甜汁,一吸一裹一咽,吐出剩渣,不一会儿满地一团团剩渣。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