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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说当年好困惑(给老公的信之一)

时间:2015-09-24 11:18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高洁点击:
        

亲爱老公
  今天是你57岁的生日,早上一觉醒来,我在迷迷糊糊中突然有一种冲动,我想立马给你写一封信,不管你能不能看懂我写的内容,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必须把我想说的话告诉你。
  
  老公,别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你知道吗?在你38岁那年,我们的大限到了,你把我和儿子都丢下不管了,不!是你根本无法再管我们了,一场车祸险些夺走你的生命。你躺在急救中心昏迷不醒,当医生把你的情况详细告诉我时,你知道我是多么难受?我撕心裂肺,痛彻肝胆地呼唤着你,我希望你睁开眼睛希望你醒过来!我那颗心在汩汩流血呀!我寸步不离,日夜守候在你身边。
  
  两个月后,医护人员告诉我,你会永远醒不过来了,他们宣布你已经成了植物状态,把你从大病房调换到小病房。你知道当时急救中心条件有限,进入小病房就意味着病人被当着植物人对待了吗?他们一遍遍劝慰着我:“你还年轻,放弃他吧,这样的事情我们医护人员看得太多了,即便是出现奇迹,醒过来也是白痴一个。”你绝对不知道我当时是多么坚强,多么固执,我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我坚信你会醒过来果然,你没有辜负我的希望,你打破了医学上的奇迹,在专家们肯定此人无救的会诊中,你睁开了懵懂的眼睛,你又回到了我和儿子的身边。老公,我告诉你了多少次,你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可你总是含糊不清地摇头,我会永远记住:那一天是一九九二年六月十二日的夜晚。
  
  我的傻老公,你今天57岁了,屈指算算,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有多少年了?“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当年电视正在播放连续剧《渴望》我身边的人都说我是重庆的刘慧芳。是啊,他们看见的是一个年轻女人默默背负着家庭的重任,一只手拉着痴呆的老公,一只手拉着幼小的儿子,在风雨飘摇中,在四季花开中走过了一年又一年。老公你知道吗?当年我的内心是多么困惑,多么痛苦徘徊,我才三十多岁啊,我柔弱的肩头能把痴呆的你和儿子扛到底吗?多少次我仰望着苍天泪流满面,我还要走多久才能看到希望啊?
  
  年轻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还有点姿色,颇得异性青睐,只是我的矜持和保守,让所有男人敬而远之。现在我多么希望那些曾经暗恋过我的人象雷锋一样出现,那怕给我一个拥抱也是一个慰藉。说实话,我被孤苦折磨的太久,我真的需要有人爱我,帮助我一下,可是,雷锋终究没有出现过。倒是那些以前我根本就看不上眼的男人竟然会假惺惺地同情我,在我面前说一些恶心的话。我这么说,老公你懂吗?我不明白,老天怎么这么会捉弄人,当年那个强悍英俊的男人和我并肩前行,引来很高回头率,他去了哪里?当年那个特别喜欢吃醋,把漂亮的老婆管得很紧,看见我和别的男人说话都要发脾气的男人,他去了哪里?我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女人,我只希望自己的男人慢慢好起来,不求富贵,只求他好起来后,我们的家才象个家,我的心才得以平抚。
  
  老公,你还记得我每天搀扶着你锻炼,走过哪些地方?石门大桥我们每天都去,是吗?有一次我看见你脚上的皮鞋走坏了,拉着你去商店买,可是你却在路上把大便拉在了裤裆里,我们走进商店时别人闻到了你身上的臭气,捂着鼻子全走开了。当时我羞得闭住气,眼睛都不敢睁大了,叫营业员拿来一双皮鞋,搀扶着你赶快离开
  
  老公,你还记得每天晚上是谁在守候你撒尿?要是那一天我实在太疲倦了,没有及时叫你撒尿,你就会尿湿在床上,我会在醒来后把你抱在一边,再放一块干的毯子,我睡在你尿湿的地方,让你睡在干的地方。我母亲说过,“娘睡湿,儿睡干”,现在你是我的儿子了,我已经习惯这么照顾你了,是不是?我说这些你会不好意思吗?老公,我多么希望你能不好意思起来!
  
  老公,每天是谁把医生请到家给你打针灸做按摩?每天是谁熬中药端给你喝?说到这里,我要告诉你,那个时候我盼你尽快好起来,心之急切上天可知,只要有人说什么单方好,我就会想方设法弄给你吃。我请了一位盲人医生天天到家来给你做按摩,时间长了我们成了好朋友,盲人医生说他有一个单方很管用,于是,我牵着盲人去了他开诊所的地方,拿回了单方。

    我跑到中医院捡回中药,熬给你喝,开始还没有问题,后来几副药吃下去就出现不服现象,我问盲人医生,他说这是很正常的,于是令人始料不及的一幕发生了。那是一天中午,我下班回到家,做好了一桌饭菜,等着儿子放学回家吃饭,你坐在饭桌边,突然朝我那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喷射性哗哗呕吐起来,饭菜里全是你呕吐之物。儿子刚拿起筷子,扔掉筷子就跑,哇哇哭喊起来,边哭边跺脚,我赶紧把你扶到一边去,把那一桌还没有动筷子的饭菜全部倒掉。我一边收拾,一边安慰儿子“莫哭了,莫哭了,妈妈赶紧给你下碗面吃,吃了你好去上学”。我知道盲人医生开的中药不能喝了,那一顿午饭淹没在老公吐出来的污水和儿子伤心泪水之中。心痛伴着难受让我喉头阵阵发紧,我已经欲哭无泪了,至今不敢多想。
  
  老公啊,我除了每天要带着你锻炼,每天请医生给你治疗外,还要扶你上厕所,再给你擦屁股。说到给你擦屁股的事,我要告诉你,家里除了我给你擦屁股外,还有我的母亲给你擦过。我父母的家离我们家很远,要走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但是,我母亲经常到家里来帮助我。你知道吗?我的母亲她是你的丈母娘啊,她不仅给你擦过屁股,还给你洗过澡,这些你都知道吗?善良的妈妈对你没有丝毫的嫌弃,要是遇到别人家的母亲,很可能会看不下去,劝女儿另寻佳婿改弦易辙,可我的母亲从没提过半句这样的话。是我的母亲不关心我?不疼爱我吗?我曾经这么想过,要是我有一个女儿,我看见她这么受折磨,一定会不忍心的,我一定会叫她离婚改嫁的。有时我真的好想听到我母亲对我说“女儿,你重新找个合适的男人吧”。
  
  我的母亲善良了,她一生习惯了照顾别人,事事只为别人着想,因此,在她的眼睛里,只看见了女婿的可怜,看不见女儿痛苦母亲经常说:“他也是一个人啊,我们不管他谁管他?”是啊,我不管你谁管你?严重的脑挫裂伤已经让你变成了一个完全失去生活能力的人,你傻了,吃喝拉撒睡都要人照顾。

    在医院抢救的时候我巴心巴肠照顾着你,医生护士开始对我不理解,因为我看见你有一点不对,马上要去找他们,他们很烦我。甚至有人公开对我说一些不中听的话:“没有看见那个女人老公看护的象个宝一样,有啥子了不起嘛?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比他能干,比他有地位的男人到处都是。”同病房的家属也窃窃私语,说:“世界上啥子人都有,唯独很少见到对男人照顾得这么精心的女人,这个年轻女人不晓得是怎么想的,他老公在医院很久都醒不过来,已经是植物人了,她还是把他照顾得这么好。”这些议论时不时会象风一样吹到我的耳边,刺激着我,令我难受。
  
  老公,当时你躺在急救中心的病床上,那里知道你老婆倍受打击,身心都在经受着煎熬。我甚至想和你交换一下,让你站起来,我睡下去,因为我太疲惫太难受了。我迅速消瘦了二十多斤,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越变越小了,一阵风都会把我吹倒,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老公,今天是你57岁的生日,我终于可以以书信的方式把我想说的话告诉你,虽然我只能是一厢情愿,因为你是另类的人了,除非有奇迹出现,你才会和我有共鸣。走过了18个春秋,是一坨石头都会被捂热,何况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悠悠岁月留下真情太多太多。
  
  老公,我只想说,你和我都经受了生活的无情折磨,刷新了心理承受的极限,我搀扶着你,你依恋着我,我们共同走过生活的狂风暴雨。18年后,我们不离不弃,仍然是一对苦命的夫妻,让那些不相信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人刮目相看。真的,我自己时常会被自己的一举一动感动着,我也不相信一个鲜活的女人会守着一个痴呆的男人像大树那样傲然挺立着。或许是你的命太好了,或许是我前世欠了你什么,我今世就是来还你的债的,不!很多人说,叫你老公下辈子当牛做马还你的情。写到这里我若有所思,我又想起你年轻时英俊的模样,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是希望你当我的老公,只是你一定要健康才行,下辈子我不愿意再这么照顾你了!
  
  憨憨的老公啊!苦难都过去了,你虽然智力仍然不高,但是在生活上基本能自理了,我通过努力加上老天的眷顾,也过上了舒适的生活那些让人伤心的过去我不想再提了。只是有一个心理路程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我曾经在心底里默默羡慕过那些有好老公女人。我有一位自以为很幸福的女友,她在我面前多次提到他的老公是那么爱他,他老公出国给她买高级皮包和香水等等,还说他老公会搂着她睡觉,把她因打麻将而冰凉的手脚温暖着。听着这些我伤感过,我也算是漂亮的女人啊,我怎么就享受不到这些女人幸福?为这事,我不愿意和那些命好的女人来往了,我怕听到她们的炫耀,明知道我老公是这样的,那壶不开提那壶,癞子就怕人提头发!
  
  风水轮流转,18年后的今天我变得很坦然了,再也不会为没有好男人而自卑了,那些幸福女人再怎么给我说他老公多么了不起,多么爱她,我也不会自惭形秽的。真的,不是我长见识了,是老天眷顾了我,让我给自己找到了足以满足自己的财富和与之俱来的精神境界,别人有的东西,我也一样不差的拥有了,或许比很多人都过得好,我彻底改变了自己。
  
  年轻时你是那么不放心我,说我太老实,怕我被人欺负,那时你会想到命运是这样安排的吗?你出事时儿子才读小学,没有你的日子,儿子不仅长大了,还成为了青年才俊,他出国留学都回来了!你能想到儿子一口流利的英语是那么潇洒吗?看见他和老外谈判的时候我都傻眼了。现在我们的公司越来越好了,前不久我们的一家店开业,区长和我们品牌的全球CEO都来给我们剪彩了,你知道吗?

    老公,现在你老婆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买了很大的房子,还经常开车带你出去玩。我参加了商社汽车俱乐部,跟着俱乐部的朋友开车去了好多地方,每一次出游你都是坐在我的右手副驾位置上,我看见你高兴的样子,想起苦难真的远离了我们,心里有说不出的滋润。我庆幸自己学会了开车,可以经常把你带出来玩,车轮滚滚碾压了心中多少不平事,给我们带来了多少值得回味的自驾远遊的快乐老公:我们什么都经历过了,剩下的时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等着有一天儿子把儿媳带回家,给我们生个孙子,叫我们爷爷奶奶吧!

  我深深体会到老天是公平的,他会让你失去很多,也会让你获得很多,生活是如此美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唯有一点,让我不放心,我给儿子说过:“你爸爸需要我们的照顾,只要我还活着,这个责任就是我的,万一我死在你爸爸前头,这个责任就是你的”。儿子频频点头应诺了,我相信儿子和儿媳都是好孩子,他们会肩负起照顾你的责任老公,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吧!
  
  亲爱老公,年轻时我们通过很多信,你还为我保留了很多老封信,我经常把那些老信件拿出来慢慢咀嚼。现在都不时兴写信了,今天是你57岁的生日,你老婆破天荒在网上给你写一封信,等一会儿我读给你听,好吗?
  
                                    当年困惑总堪怜,赖有痴情唱不完。
                                    春意浓深天地色,仰头还盼月儿圆。
  
                                                   祝老公生日快乐
  
                                                                                                                    你的妻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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