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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看到一位校友写的一篇文章，题目是《难忘的恩师》。叙述的是他上初中时班主任老师的一次家访，给他年幼的心灵带来极大的温暖和鼓励，这温暖宛如涓涓细流在校友的心里幻化成巨大的学习动力。随后他发奋刻苦，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最后考上了学校，现在是当地政府的领导。校友情真意切的叙述，字里行间饱含着对恩师的无限感激之情，称之为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
一次普通的家访，在现在人看来简直不足挂齿，而在八十年代初的偏远乡村中学，老师的一次家访就弥足珍贵了。本人的初中也曾在那个时候那所学校就读，从未听说过老师家访的事。一方面是物以稀为贵，另一方面是这位校友是个有志气有心之人，所以成就了他的现在。我在对他心生崇敬之余，心里隐隐的滋生出一丝丝酸楚，因为，在我看来校友提到的这位恩师或许也是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年那月的那件事。
1981年，16岁的我初中毕业了，以微弱的差距没考上高中，命运的转折点就从这里开始。
记不清那年是几月份中考的。只记得那年春季特别干旱，我们进城参加考试的时候地里的粪堆还没散开，也就是说大部分农作物还没有下种。好像是我们考试的那天终于下了一场透雨，随着考试的结束，我的上学时代也就结束了。
回到村里后，当有人问考得咋样的时候，还没等本来就稀里糊涂的我回答，我妈就�老人盗耍嚎忌弦膊荒苌狭耍∥野胄虐胍桑枘墒俏奘卧诒鹑嗣媲八倒褪窃夜籼驳霉┖⒆由涎В衷谠趺矗康笔钡那榭鍪巧厦娑�农村工作的政策发生了改变，加上春季干旱严重，农作物没有按计划种植，只能在雨后种一些产量低的小日期作物。也就是说那年的年景不好已成定局。我猜可能是为了把灾情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上面当机立断实行包产到户责任制。而初步的包产到户分的不是成片的土地，是按人头分青苗垄，你家几垄，他家几垄的分。我家六口人只有我妈一个劳力，父亲虽然享受的是临时工的待遇但接受的是像正式工一样的严格要求和管理。我哥和我同年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我哥补习复读那是必然。两个弟弟还在读小学，我妈担心自家劳力少动作慢庄稼被别人偷割抢收了，所以只能让我来劳动了。起初我还以为我妈只是说说而已，我不敢多问也不敢争取，只是心情特别的凝重，脸上也再没有过笑容。几乎不和人说话，只是每天跟着我妈机械般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未正儿八经干过农活的我当时的感受那简直是在服苦役，度日如年的煎熬着，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残存着一丝幻想——或许我妈只是吓唬我，开学了照样会让我去复读。随着那年秋季新学期的开始，我妈按兵不动，提都不提这码事，这下我的心凉到底了。在我确定了已成的事实后，没有哭闹，没有争辩，有的是心如死灰，有的是不说不笑，有的是如僵尸一般的表情。我常常远远地望着那些和我同龄的孩子们，背着书包有说有笑的上学放学是何等的羡慕啊!好像我从未上过学似得，觉得他们好幸福，好像他们是活在天堂一样。早就把上学时就盼着放假的那种心境忘得一干二净。那时候我第一次理解了失去了才觉得珍贵的含义。我不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会是啥样，单纯的我觉得好像自己的世界末日到了。我还曾经想到过离家出走，曾经多次在放牛的时候坐在大井边上发呆，真想一咬牙一闭眼就······慢慢的，慢慢的又想到，我要是走了父母会是怎样啊？会不会满世界的找我，会不会痛不欲生。就这样的日子延续了大约半个月二十天，父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去找了中学校长，当父亲告诉我明天可以去上学了的时候，我那个激动那个兴奋简直无法言表。第二天早早就起床背着头一天收拾好的书包冲出了家门，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那天估计没用了二十分钟，我是小跑着到了学校的
当我兴致勃勃的在学校办公室找到班主任老师，就是开头那位校友的恩师时，（我比那位校友高一届，要是复读的话我两就是同班了），老师却板着一副冰冷的面孔问我：“你来干啥了？”我说：“我来上学了，我父亲找过孙老师（校长）了”，“那你去找孙老师上课去吧！”我先是楞了一下，接着缓过神了，明白了老师是怪我父亲没找人家求情，不是县官还不如现管嘛？这时的我是幼稚还是委屈，我也说不清，多日来积压在我心头的憋屈使我的眼泪马上就要狂泄了，根本顾不上想想我今天能再次来到学校是多么的不易，背起书包拔腿就跑出了学校。也许是心存幻想：我父亲还会来找老师的。我是高高兴兴小跑到学校的，却是泪流满面的狂奔回家的。
到家后说完了缘由，父母啥都没说，从此我的心又回到了冰点。怨恨的范围也扩大了，不光是父母老师，也开始痛恨起自己了：其实我在读初一初二的时候学习一直还行，这点毫不夸张，一直是学习委员，当然那时的任务除了收发作业本再没有其他事。等升入初三的时候换了班主任照常还让我当学习委员，这下我就底虚了，多次去找老师想辞去学习委员。我的理由是初三班每年有一大部分复读生，复读生的学习肯定很好哦。我们那所学校每年一个班的应届生最多也就一两个能考上高中的。这是从比我高两届的我哥的嘴里得知的，也就是说我从心里就泄了气，我的的学习肯定不行了，我已经做好了下一年复读的准备。我认为学习不行了就没有说服力不应该当学习委员，，最后在老师的一再坚持下勉强混了下来。由于我的学习状态一直不好，再加上教我们数学和物理的老师不是正规学校的毕业生，是从各个村里挑选了几个早些年的初高中生给我们上课。他们都是民办或代课老师，不排除走后门来的本来就没有多少文化的人，所以讲课时卡住讲不下去是常事，有的即使肚肚里有货货也能讲出来，但我觉得只是粗枝大叶的讲，只照顾复班生，讲完题一问听懂了吗，几个复班生大声的说懂了，这就过去了。就这样浑浑噩噩在继续着混日子，我记得物理课的作业常常忘做。我的语文一直就很好，所以到了初三唯一感兴趣爱学的就剩语文了，语文的成绩一直排在前面。我有些迷茫，自己在心里嘀咕：我初二的时候数学和物理也很好啊，现在怎么了？管他呢，反正明年再复读一年就差不多了，谁知如今是这样啊！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上学了！
我从小就有一股倔强不服输的劲儿，加上满腔的怨气和对自己的悔恨，我在家里开始了自己复习。心里想的是你不要我我明年照样参加考考试，当然也不知道当时的政策允不允许这样的人参加统一考试。那些天我每天除了出地干活回家还得帮着干家务，只能是在闲下来的时间自己复习。记得那时的广播里每天都有《中央农业广播学校》授课时间，我能跟着听化学课。慢慢地自学的热情冲淡了我失学的懊恼。后来农闲时去姥姥家住了一段时间，和我小姨的朝夕相处建立了很深的感情，那段时间也没再学习，从此热情万丈的我彻底告别了书本。我还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所谓的合理的理由，人啊什么都是命，如果我不是因为看弟弟晚上了一年学，去年毕业不就还能复读一年吗？如果包产到户晚一年实行我也就能补习一年了。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啊！这是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干什么事都是虎头蛇尾，有头没尾，没有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能坚持下来的，以致一事无成。
从那以后，好多年我经常做着同一个内容的梦：梦见我又去上学了，还是那间教室，还是那些同学，我们欢天喜地地说呀、笑呀、打呀、闹呀。闹着闹着突然上课铃声响了，我像受了惊似的慌乱的抓起书包匆匆逃离，因为这节课是那位老师上。常常是梦醒时气喘吁吁的，可能是憋醒的。梦里的老师如同恶魔一般吓人。
第二年的一天，当在地里拔猪草的我忽然听到哥哥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那个高兴劲儿是到现在来说再也没有过的。沉甸甸的一担猪草平时说不定得歇几次，那天是一口气挑回去的。说实话真比自己考上还心花怒放。后来心想父母的决定是对的，如果必须得有一人放弃补习那只能是我了，我是女的，怎么也老不到家里，好歹也能嫁出去，要是哥哥种地娶不到媳妇那该怎么办？慢慢的我也理解了父母的苦衷。再后来我和父亲在一个单位工作，经常有人说起我父亲重男轻女的时候，父亲从未有过一次解释，每次都是默不作声，我理解父亲的歉疚和不忍，极力解释说：那是我的命，就是补习也考不上。以后我老怕别人再说这道话，深怕刺伤了我父亲，一个不善言辞的父亲的一颗无奈的心。再后来，当父亲查出心脏病的时候，我在极度心痛和恐惧的同时，暗暗庆幸多亏自己没再上学，没再多给父亲增加负担，要不我即使有了好的工作我也不会心安，只会更加的心痛和后悔。直到那个时候，我当初对父母和那位老师的满腔的怨气荡然无存。
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又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起来，只是想做一个整理，然后封存，或者在记忆的深处彻底删除。当时看是父母和那位老师切断了我追求美好生活的唯一的出路，给我以后的生活增加了崎岖坎坷，现在看来不完全是这样。三十多年来，尽管我的心路经历的艰辛和磨砺是别人不能体会的，但我从中学会了在逆境中求生存的本领。坚信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勤劳、刻苦、努力，没有过不去的坎，生活也会越来越好，这是我今生获得的最大的财富。我深刻领会了父母对儿女们那种无言的博大的爱，我对那位老师再也没有了青春年少时的那种不服气，那种怨恨，有的是一颗平和的心。也许是这样的经历，让我的人生多了一些内容，多了一些酸甜苦辣，多了一些丰富多彩。大概这就是人生吧。
11月20日李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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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