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自然灾害,农作物大面积欠收,粮食紧缺,上海城市人的口粮大幅减少,实施严格的配给制度,饥饿的阴影笼罩着每个家庭。 我家九口人,奶奶、父母和六个孩子,日子够难的。那是“光荣妈妈”的年代,国家鼓励多生,多生光荣。母亲生了六个孩子(前面三个男孩,后面三个女孩),我是老二。长大了,有次和父母说笑:“怎么生这么多孩子啊?”母亲笑着说:“有的人家还生了十一个呢,要不是我瞒着你父亲结扎了,他还要生呢。这是后话。 为了保证每天有饭吃,父亲严格计划用粮,将每月全家的口粮计算到每天用粮,只能少,不能多。奶奶、父母想尽办法弄吃的,有时粮食不够,偷偷的买黑市粮补充。那些日子,总感到没吃饱,饿得慌。有时实在饿了,奶奶不在,我和弟弟偷着吃。奶奶发现了,叹着气,轻轻数落几声,眼睛里却含满泪水。 最高兴的莫过于父亲演出的日子了。父亲在上海人民淮剧团工作,每逢晚上演出有夜宵,他舍不得吃,带回家。听到他回家的声音,我们约好似的,都醒了。其实啊,都没睡,等着吃他带回的点心哪!那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 那时农村逃荒人多,到处是乞讨的,尤其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善良,菩萨心肠,每当有人上门乞讨,总会给些吃的,遇到拖儿带女的,更是多些。 有天早饭不够,奶奶给我三分钱,叫我上学路上买个大饼吃。那时大饼三分钱一个,油条四分钱一根。好不容易等到大饼出炉了,买了一个,香喷喷的,刚咬了一口,一个农村小女孩一把抢走了我手中的大饼。我一下子蒙了,楞楞的看着她,她也楞楞的看着我,一脸惊慌,大眼睛可怜的看着我。我虽然还小,也饿,但心软了,走了。回头看,见她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大饼,饿坏了。 那天上课,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女孩的模样一直在我眼前出现,也饿了一上午。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她。谢天谢地,没有从她手里抢回大饼,不然的话,我会懊悔一辈子的。不知道以后她怎样了! 为了解决粮荒,城市各行各业想尽办法种植菰菜瓜果,饲养牲畜。我们淮海东路小学也养猪养兔,学校动员同学们把家中不要的菜皮瓜果带到学校喂养它们。困难时期,能吃的都吃,哪舍得丢弃。有一次,奶奶买菜回来,乘奶奶不注意,悄悄拿了一把菜放进书包里,一溜烟跑了。收获的时候到了,学校把长大的猪杀了,做了肉包,每个同学一人一个,那鲜美,至今记得。 饥饿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但它已深深的刻在我的脑子里,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