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乡下忆打柴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时光飞快，不觉已到了深冬季节，到了空调电炉上场的时候。天气再冷，但只要把开关一按，屋子就暖和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如浴暖阳，清洁、干净、简捷。

　　可时光倒流到三十年前的乡下农村却是另一番样子。那时科技不发达，经济落后。冬天的烤火主要靠的是木柴、木炭。物以稀为贵吧。因为木炭是经过几番加工而来，产生的烟雾少、热量足，价格显得昂贵，只有在过年或待客时烧几次。而大多时间农村烤火用木柴。

　　木柴又有茅柴和大柴之分。茅柴基本上是低矮的藤萝、荆刺等灌木，而大柴则是长得高大挺拔的松树等乔木。茅柴体量大散发的热量小烟尘多，乔木精细热量足烟尘小。但乔木数量有限也烧不起。为此，绝大多数人家烧茅柴。

　　秋收过后，农事小了，乡亲们也空闲些，上山打柴、准备冬日衘寒烤火就成了大事。由于那个时代零陵农村乡下没有煤没有电没有气，平时煮饭做菜、煮猪食每天要消耗大量的柴火，村里周边的山岭上的茅柴快砍光了，有的山变得光秃，有的山成了癞子，鸟也飞尽，兽也跑光。乡亲们就只得爬山涉水到人迹罕至遥远的大山深处东边黄花岭上去砍柴。

　　“ 我欲上山山路险， 涧深山险人路绝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黄花岭位于湘桂两省交界之处，群峰叠起，山峦纵横，沟壑险滩，山势陡峭，连绵几十公里，山上除了杉木、樟树、梧桐等乔木还有许多荆木刺木等灌木丛，乔木是禁砍的，但灌木则不限制。“看到屋走到哭”。黄花岭看似近但走起来却很远（距离家乡有10多里），山高路陡坡深，进山砍柴需无数次涉滩过水、转弯抹角、爬坡上坎。

　　“鸡鸣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记得儿时我跟着姐姐到黄花岭砍柴时，没亮就起床，草草吃过早饭后就拿着镰刀、掮着老杠上路，用手帕包几个红薯从家里出发，穿过村庄、走过田野，踏上崎岖的山路，向东边黄花岭出发。由于道路曲折纵横，到山上适合砍柴的地方约摸要走2个钟头。此时，虽然走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只是开始。来不得半点休息，就放下老杠，左手扶着木棍枝条，右手拿着镰刀，弯腰或蹲在地上马上砍起柴来。大山深处的枝棍浓密，荆刺交织，棍蔸砍断了但枝藤却紧密的相连着，这就需要先削去枝条，除掉藤蔓。经常每砍一匝手上被荆刺挂出血来，有时为把砍好的枝棍扯岀，用力过猛就整个身子摔在地上是常事。砍了一匝后就将其堆放在地面，砍了一匝又一匝，待砍了十多匝以后，便有一两大捆了，然后从山中割下荆条将其捆好。

　　有两捆柴配成一担本可以回家了，但由于上黄花岭不容易，为了能够多砍些回去，中午就吃带来的红薯，喝一口山中的涧水，砍两担。先将一担从山中挑出放在回家路上，尔后又回去把那山上的柴又挑回来，如此反反复复，最后把2担柴一步一步的挑回家中。上山容易下山难。本身吃的少又累了，再由于黄花岭崎岖陡峭，下山的道路狭窄，挑着柴垛行走在路上，身子发颤，双脚打抖，还不时会摔倒在路上和荆刺中。

　　有劳力的人家得知家人从黄花岭砍柴回来了半个下午就派人沿着进山砍柴的路线往半路上去接应，并带上一些花生、红薯干等吃的东西，这样自然会减轻砍柴人负担，还能补充营养。没劳力的人就只有一担一担的慢慢挪移着回家。回家时，往往已是鸡犬归巢，暮色苍茫了，砍柴回家途中饥饿交迫实在是难以言表。

　　到黄花岭砍柴的不只是我们村，还有石岩头、罗家、大周堂、西头更远的村子，距离黄花岭足足有30多里，这些村因只有很少的山岭，一些家境好的经常到市场上去买柴回家做饭烤火，而一些家境条件差了为了冬日烤火，就上黄花岭上砍柴。他们比我们起得更早，回得更晚。我们进山时，他们早已动手砍了，但当我们到家时，因为路途遥远，他们还在返回的途中。

　　日日复日日，一个秋冬下来，村里的房前屋后，室内室外，都堆满了柴垛，那长方型的、圆稚型的柴垛如一个个山包，又如一个个小城堡。月光下、雪花中，这些柴垛犹如一个个美丽的梦幻。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如奔驰的野马，转眼已是三十个年头，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城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贫穷落后村庄早已通了电，煤炭、液化气也进入寻常百姓家。烧火煮饭烤火用的全已是电，过去离不开的柴火也基本上退去了历史舞台，光秃秃的山岭已树木葱茏、浓荫如盖，禽兽出没，飞鸟成群。家乡变成了一个植物园。但每当回家煮饭或烤火时，总会想起少年时光，想起上黄花岭打柴的岁月……零陵唐高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