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过中餐后,项珍开始收拾灶台。然后又点起柴火,从水缸里舀了一锅的水,开始为三个女儿烧水。二十多分钟后,锅里的水开了。项珍让大女儿亚珠先洗。亚珠从房间里搬出一个方凳,又从灶间拿出洗脸盆,毛巾,香皂之类的洗涮工具。当时也没有洗发精之类的护发产品,周家还是算高档次的,能用上香皂。准备好了这些后,亚珠用脸盆到灶间舀了热水,又回到屋檐的廊下,将脸盆放在方凳上,然后放下长长的头发,把长发泡在脸盆里,浸湿。待头发全部湿润后,就用香皂往头发上抺搓。香皂在热水的作用下,开始挥发,散发出一阵的清香。大概十多分钟后,老大亚珠洗好了头发,用毛巾在太阳下擦抹,接着用梳子边梳,边凉晒。然后轮到老二亚琴,亚琴的头发不长,她喜欢留短发,像一个假小子。所以她的头发洗得很快。老三亚玲还小,自己还洗不来,而且她也不想洗。项珍用命令的口气对老三说。 “阿三头,把你的三根癞毛,也洗洗,快臭死了。” 老三亚玲从小头发稀少,而且因为缺少营养,头发蜡黄。二个大姐私下叫她黄头毛。每当此时,亚玲就告诉母亲,说两个姐姐欺负她。项珍有时也批评老大,老二,有时也对亚玲说,本来你的头发黄的,在家里让她们叫叫没关系,不过不要在外面和学校里叫。 项珍给小女儿洗发时,分咐着大女儿,让她从井中吊一桶凉水。因为家里吃的水,都是从屋檐上积的雨水,雨水很干净,也没什么污染,而平时用的都是井水。当时,农村根本没有自来水。亚珠力气小,一小桶水,从井里一下子也提不起来。就喊着亚琴。 “来帮帮我。” “走开,这点都提不起来。”亚琴让姐姐走在一边。自己提着绳子,放下吊桶。只见她将绳子一提,水桶在井中一个翻身,水慢慢地溢进了水桶,然后,亚琴一用力,一提。一桶井水,从井水被提了上来。一小半倒入妈妈的脸盆里。 “亚珠,你真没用,还不如你妹妹。”项珍从小看三个女儿渐渐长大。大女儿越来越像自己,一点不出趟。二女儿大大咧咧,像个小男孩。老三可能比两个姐姐还要滑头,性格和脾气更像周炳坤。 项珍给小女儿洗完后,将脏水倒在下水沟。然后又用井水涮了一下脸盆,回到了灶间。 大女儿还是先发现,原来自家的高房子的柴间,清空了,而且住了人家。 “妈,我家的柴房出租出去了吗?” “不是,是临时借给人家住的。是你顺松伯介绍过来的,没有收租金。” “是哪里来的?” “是县城里来的。”项珍回答着大女儿的提问。 “县城的,到我们这里来。是插队的吗?” “我也不清楚,以后你们熟悉了自己去问。”项珍也不明白阮家的为何要来这里。她只听说在县上出了事,到这里来的。 母女俩真聊着,阮子良,拿着一个小铁锅,里面放着碗筷,到井边来洗涮。 “阮老师,你们吃过了?怎么不到我家来做饭?” “项大姐,我们吃过了。家里还有一个煤油炉,也挺方便的。” “在房间里,用煤油炉也不安全,以后,到灶间来做饭吧,反正,我家那口锅也不用。” “好的,项大姐已经麻烦了你家那么多。” 阮子良用吊桶往井里打水,可是他从来没有用过,怎么也打不上水。水桶还是漂浮在井面不下沉。亚琴看了一会,感到城里人真笨,连井水也不会打,还是一个做老师的。其实她不明白,城里人用的是自来水,很少有水井,当然没有使用过。 “叔叔,我来帮你吧。” 亚琴跑过来,从阮子良手中接过吊绳,用手轻轻地甩了一下,水桶就在井里翻了个身,水一会儿灌满了水桶。阮子良看了亚琴那熟练的动作,自叹不如。 “你是老二吧。” “恩。”亚琴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着。 “上几年级了?”阮子良本能地问道。 “四年级。”亚琴回答着眼前这个男人提问。 “哦。你很能干。”阮子良从内心佩服这个农家女孩。 阮子良提上井水后,将水倒入那口小铁锅内,开始洗涮。因为锅内有油污,冷水怎么也洗不净。亚琴在边上一看,马上跑到灶间,舀了一勺子热水,又拿了一段洗锅丝瓜筋,递给阮子良。 “叔叔,凉水洗不掉油污的。”说着将一勺子热水倒入那口小铁锅里,然后又对阮子良说。 “用这试试看。” 阮子良接过亚琴递来的这个土制的洗涮工具,开始洗涮起来。果然效果十分明显,在热水与洗涮工具的双重作用下,粘上碗锅上的油污很快被洗掉。阮子良翘起大拇指,赞扬着这个农家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阮子良开始对这个眼前的女孩,产生了兴趣。 “我叫亚琴,老二。” “哦,亚琴,阮叔要谢谢你,你教会了我许多东西。” “小事一件。我会还许多事呢。”毕竟亚琴还小,受到一个陌生人的表杨,她心里也感到有一种自豪感。 “以后叔叔,不懂的地方,还要向你请教呢。” “没问题。”亚琴想,只要是农活,自己一般都会。 阮子良边洗涮,边与亚琴聊着,一会儿两人很熟悉了。此时,在屋子里的冯香梅不相信了,阮子良洗个碗要那么长时间,到底在做什么。 “鹏子,去看看你爸,是不是翻在井里了,洗几只碗要那么长时间。” “哦。”阮鹏听了妈妈的分咐,他自己也觉得爸爸洗得太慢了。 阮鹏走进那间房子,看到爸爸正与一个小女孩在井边聊着。他想怪不得,会洗得这么慢,原来在看小差。 “爸爸,你洗好没有,妈妈在催你呢。” “就好,就好。” “鹏子,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这是亚琴,阮大妈家的老二。亚琴你几岁了?” “我十一岁。” “哦,那比我家鹏子小一岁。” “鹏子,这是你的妹妹。以后可以叫她亚琴妹。”阮子良自作主张地让自己的儿子与亚琴姐妹相称。阮子良这样一说,说得亚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亚琴年小,但也处于快发育的年龄难免有些羞涩,脸下子红了。然后从井边跑开。 “爸,你真是的,把人家吓跑了。”阮鹏觉得父亲做得有些过份,人家还没有认识自己,却要自己与这位女孩兄妹相称。 “过了,过了。”阮子良觉得自己话说过了头,不仅使亚琴尴尬,也让儿子也没面子。 阮子良收拾好碗筷锅盆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冯香梅不明白丈夫为何洗了那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回来。儿子去了,也没见回来,她正想自己亲自去看一下。刚想出门,父子俩回来了。 “你们俩回来啦,我还以为掉在井里呢。” “爸爸和项大妈的老二说话,所以慢了点。”阮鹏替父亲说着话。 “爸爸,还要我和她家老二认兄妹呢。”阮鹏在母亲面前告着父亲的状。 “子良,你真瞎闹。我们已经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不要再连累人家了。你自己也不看看现在的身份。人家可是贫下中农。你这样和人家认亲带故的,要是传到大队里,还不知会给你戴上什么帽子呢。”冯香梅对历次的运动真的害怕。自己家受点罪大不了什么,要是连累人家,那自己更是罪过。 “以后,我注意了。不过阮大妈家这老二,人很机灵。今后长大了是一个干活好手。” “时间长了,人会伴出来的。”冯香梅看人就是不一样。她现在有了提防的思想,因为说话不注意,会被人家抓住把柄。历次运动,因为丈夫说话直爽,口无遮掩,所以成为人家整人的材料。这次从县城下来,就是丈夫的老毛病犯了,被学校的好事者,告到了县教育局。结果职务也没有了。不吃官司已经是大吉了。有好心人,劝阮子良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让他到一个偏远的地方躲一躲,等运动过去了,再作打算。阮子良向学校打了离职报告,躲过了受批斗灾难。当时正处于反击右倾反案风的全国运动,每个人都要写打倒邓小平的批判文章。因为学校的大多数老师都写了,唯有阮子良没有写,而且私下里为邓小平说公道话,说邓复出后,做了许多实事,进行了经济上的大调整,生产搞上去了。可是邓的方针与毛主席的抓革命促生产的方针,是有矛盾的。邓忽视了革命,忘记了阶级斗争这个纲。因此邓很快成为反击右倾反案的对象。他的七个职务全都撸光。受此牵连的全国各地拥护他的对象不计其数。或许阮子良也是其中之一。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