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后来，经常看到外婆来接张扬，于是，我们有了更多的交流。慢慢地，我知道了外婆有两个女儿，张扬是她小女儿的儿子，现在外婆就住在小女儿家对面一幢，为的就是方便早晚照顾这个宝贝的小外甥。啊，外婆真好！我对外婆更加增添了一份敬重。
　　
　　昨天，吃过晚饭，我带添添去拜访外婆。外婆其实不是外婆，她是我以前毕业掉的一个学生的外婆，住在滨河花苑。因为我这么称呼她习惯了，所以就一直喊她“外婆”。她已经七十多岁，快到八十高龄了。不过，人特别精神，剪着短发，半花白，稍微有点卷。清瘦的脸庞，慈祥的眼神，让你一看就觉得好象寒风呼啸的冬夜，冷得瑟瑟发抖，又饥又饿的时候，突然闻到小巷转角处飘来一股烘山芋的香味。
　　
　　记得第一次看到她是八年前一天放学的时候。我是班主任，放学了，带着一年级的33个孩子排好队走到校门口，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被家长接走。大多数来接孩子的家长是孩子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般下午四点半都在上班呢，没空接孩子。老外婆站在人堆里，朴素的衣着，中等的个子，微微笑着，却格外引人注目。事后我想想：那是因为在她身上，散发出一种素雅、淡定的味道，这味道和那些平常我见到的叽叽喳喳来接孩子的奶奶们是如此不同。她是那么从容，那么安静，见我们一个班一个班的学生闹哄哄地挤向校门口，身边的其他阿爹阿婆一个接一个不由自主地往校门口拥来，她不声不响地往边上退一小步，再退一小步……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我看她一直微笑地注视着我，也不由自主地报以微笑。
　　
　　“张老师好！我是张扬的外婆！”“阿姨，您好！”我一边习惯性地客气地和她打招呼，一边回头从身后拉过张扬，“张扬，外婆接你来了，跟外婆回家吧。路上小心哦！”又习惯性地关照着。身后一个个的学生被拥上来的阿爹阿婆牵着小手接走了，我一个个忙不迭地招呼这个招呼那个，没顾得上再看张扬和他外婆一眼。不能怪我，33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个个活蹦乱跳得一眨眼就可能在我眼前消失，就可能“丢”了，我大意不得呀！这么乱的场面，我得亲眼着着一个个孩子被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接走，亲眼看着一只只小手牵上他们最温暖的大手，才能稍微松一口气呀！我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甚至还要有比这更大的本事才能对付眼前的这一切呀！
　　
　　终于班里所有的孩子都有人接走了。我站在校门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往里走，偶一回头，无意中看到张扬和外婆站在离校门口50米远的地方，好象在等什么人！见我看见了他俩，外婆马上朝我笑嘻嘻地挥了挥手，张扬小手也举起来，笑嘻嘻地朝我挥了挥手，然后祖孙俩转身走了。啊，他们是在等着和我说“再见”呢！我不由得心头一热！其实外婆早早地接到了张扬，要是马上带着张扬走，说不定现在已经到家了。因为外婆家就住在学校马路对面，五分钟的路，近呢！一个特别的外婆！特别的阿婆！
　　
　　第二天，我问张扬，外婆以前是做什么的。“幼儿园老师。”张扬扬起小脸自豪地告诉我。哦，怪不得，怪不得外婆看起来和普通的阿婆不一样！但愿我到外婆这个年龄也有她这份风度！
　　
　　后来，经常看到外婆来接张扬，于是，我们有了更多的交流。慢慢地，我知道了外婆有两个女儿，张扬是她小女儿的儿子，现在外婆就住在小女儿家对面一幢，为的就是方便早晚照顾这个宝贝的小外甥。啊，外婆真好！我对外婆更加增添了一份敬重。
　　
　　后来，张扬读二年级了，放学时基本上还是外婆来接他回家，有时是外婆和外公两个人一起来。外公一眼看去也是个有修养的人。个子高高的，壮壮的，慈眉善目，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再后来，我怀了孩子，学校领导照顾我，不让我带班了，只教六七节副课。张扬升三年级了，也到河对岸的本部上学了，难得见到外婆了。不过，我时不时会想起她，想起这个善良、朴素、无比聪慧的老人。有几次，我挺着大肚子，吃力地走在上班路上，正巧碰到外婆送张扬上学、接张扬放学，我们俩都格外高兴，总要停下脚步简单聊几句。外婆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我：“走路慢一点喔，多吃一点喔，生个聪明宝宝喔！”每次我心里都暖洋洋的。外婆真好！
　　
　　再后来，我生了儿子，休了大半年产假。这时张扬读四年级了。大约有一年没见到外婆了。我也忙得没工夫想起谁了。
　　
　　要不怎么说巧呢！产假过后半年，我又做了张扬的班主任。这年，张扬读五年级，个头还是班里最小的，还是坐在讲台前第一排。终于又能见到外婆了，我很高兴。很好玩儿，每次见到外婆来接张扬我都格外高兴，好象外婆来接的是我的儿子。这种感觉很奇怪！我们俩也更加亲热了。不过，每次见面也只能匆匆地聊几句，外婆真是善解人意呀！每次放学时她见我总是不停地忙前忙后招呼一个个大人孩子，忙得顾头不顾尾，她就只对我微笑着点点头，远远地向我招招手，接了张扬，走之间回过头来，瞅着机会再跟我招招手说再见。我也和她心有灵犀似的，见她和张扬走了，总要想尽办法，透过拥挤的人群，眼光越过一个个高高低低的人头和她挥挥手说再见！
　　
　　这一年，记不得是哪一天了，突然接到外婆打来的电话，说她给我儿子买了几件小孩衣服，问我怎么给我好。我十分意外，也很难为情，一再地推托，但是我知道外婆是那么地真诚，最后就高兴地接受了。几件小孩衣服大小、颜色、款式，都很合我意，真是价廉物美呀！我很喜欢，回家洗洗就给儿子穿上了，还拍了许多照片。但心里总是觉得欠了外婆什么。后来问了张扬爸爸，才知道外婆早就想给我儿子买几件小衣服了，只是一直没有空出去逛商店。张扬爸爸还说，外婆特别喜欢小孩，要是我不肯要她买的这几件衣服，她会很伤心的。啊！我震惊了！幸亏我拿了，而且还是很愉快地拿了！外婆真好！
　　
　　我赶紧把儿子的照片印了好几张，抽空送到外婆家，让外婆好好看看，我儿子穿着她买的衣服，多好看！外婆把几张照片翻过来掉过去地看，嘴里不停地说：“囝囝啊，长得真好呀！哪天你休息，带囝囝让外婆看看呐！”我一迭连声地答应。后来，快放暑假了，外婆又送了两套小衣服。我开心地接受了，因为我知道，外婆的这份真情，我只能愉快地笑纳，不然，是对不住她的！那时，儿子一直在乡下，还小，两岁多一点，我父母帮着带，正是最累人的时候。要是我一个人带他到苏州，来看外婆，我吃不消。所以，还是老办法，我把外婆给我儿子买的新衣服穿身上，好好拍了些照片，立刻冲印好，送给外婆看。每次，外婆都不住口地夸孩子养得好，不住口地要我哪天把孩子带给她看看。我不停地答应！
　　
　　一晃，两年过去了。张扬毕业了，升初中了。
　　
　　去年，儿子三岁多，能带他出门玩玩儿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星期天，我事先打电话给外婆，告诉她，我就在南环，马上带孩子来看她，电话里，外婆高兴得连声喊：“好格好格！快点来快点来！”电话才挂下两分钟，外婆打过来了。电话里，她难为情地说：“偶真格是老哉，讲咸话一直要讲错哉。你带了囝囝哪能催你快点来呢！你不要急，路上慢一点喔，当心点喔！”我心里又是好一阵暖！
　　
　　我之所以一定要带儿子去看看外婆，一来，这几年，外婆对我儿子太好了，非亲非眷，一直对我这位从不曾见过面的儿子牵肠挂肚，我一定要表达一下作为孩子母亲深藏于心的谢意。二来，儿子慢慢长大，我一定要让他从小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在他这个懵懂年纪，正是开始教他好好做人的最好的时候。带上他去看外婆，一来了了外婆多年牵挂他，想见他一面的心愿，二来，正可以借机让他明白一点做人的道理，虽然这个年纪的他皮得只知道玩，也只会玩，其实根本不懂得什么做人的道理，但我宁愿相信我这样做是有用的。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讲出来还怕人不信：添添自己的亲奶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在添添生下来才一个多月的时候，竟当着我的面，不可思议地对着我怀中正吃奶的添添说：“你这个孙子，长到二十岁时，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吃不着你用不着你！伲是不欢迎你格！”人都说割不断的是骨肉亲情，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竟然当着刚为她生下“宝贝孙子”（这是她对外界的宣传标语！）的媳妇，对着她尚不知人为何物的亲孙子说出这一翻猪狗不如的话，我，孩子的母亲，愤怒了！我，一个人民老师，自谕从不无故骂人，更不曾恶意地诅咒他人，但是为了儿子，为了可怜的儿子可怜的遭遇，我诅咒儿子的亲奶奶，这个“死阿害人，活阿害人”的恶毒的老妇人：减去十年寿！这样的亲奶奶，不如隔壁邻家一条狗，不要也罢！
　　
　　带添添拜访外婆，相见甚欢。还好，第一次见外婆，儿子没丢我脸，因为有张扬小时候玩过的不少玩具在外婆家，所以他一个小时玩得不亦乐乎，没露出什么马脚来。呵呵……吃饭时因为添添什么都吃，不像张扬，这么大了，还只吃红烧的，不吃白煮的，看得一旁的外婆一个劲儿地夸：“儿子养得好格！儿子养得好格！”添添也蛮乖，叫他进门喊“外公外婆好！”他脆声声地叫了，叫他出门一个个说“再见！”他也一个不拉地说了。说完一个人自说自话急不可耐开了门“蹬蹬蹬”下楼了，吓得外婆来不及穿鞋就想出门追，怕他摔呀撞呀！我拉住外婆一个劲儿说“没事没事，他一直这样子的！”外婆哪里肯相信，使劲挣脱我的手，火急火燎地追出门。一边追一边喊：“儿子，慢点！儿子，慢点！”等她追到一楼阳台上，添添已经笑嘻嘻地跳过十几级台阶，笑嘻嘻地站在平地上，抬着头喊我了：“妈妈，我们回家吧！”外婆大眼瞪小眼，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在她看来，由着这么小的孩子自己上下楼梯，那可是世界上最冒险的事呀！换了她，是怎么也不敢的。“喔唷，张老师啊，侬滴格儿子迦格！”外婆送我们出门，不停地这样说。我和添添告别了外婆外公，开开心心回了南环！真值得呀，能给外婆带来那么大的快乐，我明年一定再带添添来！
　　
　　今年，又是一个国庆、中秋即将来临。昨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带上礼物，牵着添添的小手，又去见外婆了。她见到添添格外高兴，手脚不停里里外外忙着给添添找吃的。添添表现也不错，嘴里听话地喊：“阿婆好！阿爹好！”两位老人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半个小时不到，我们告别外婆外公回家了。老样子，出门时，外婆说什么也要我带上一大包特意买给添添的各种好吃的。我推不掉，也就高高兴兴地接过来了。外婆真好！
　　
　　明年我们还来看您和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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