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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他很害怕，畏缩在墙角落里，总是躲着不肯见人。给他盛了一碗饭，带肉骨头汤，他不吃，我没办法，好喜欢他，也舍不得教训他。隔壁大妈说“狗都是虱子，会传染人，赶紧丢了啊！”邻居大伯说“狗最要不得，脏死了！”我妈说“狗会把鞋子衣服咬碎，赶紧丢到河里去，淹死算了。”我心想，你们怎么不去路上被车撞死，真可惜。我让小黄住在后院，低矮的屋檐，厚厚的稻草，好像我曾经在山里的家，他躲进黑暗里，我看不见。老母鸡过来啄米吃肉，这是我家的神鸡，在山里时我就知道鸡也是吃肉的，小黄吓死了，躲在草垛里更不敢出来见世面。 小黄在我家住下了，严格意义来说，是我们的家。三天时间，他就认识我了，摇着尾巴跟在我身后，蹦蹦跳跳。很快他也听得懂我的声音了，听我叫他“阿花”，他就冲过来趴到我的脚跟边，我踩在他头上，他一个劲地摇尾巴，我哪里真舍得踩疼了他！每天我下班回家，他就在门前等我，一对长耳朵竖起，眼汪汪地瞧着我，好像我要同他游戏。我是要同他游戏，我把他丢在花坛里，他拼命爬来爬去找路，时间一长，他能迅速从树丛里钻出来，好聪明地绕一圈，再找到我，吐吐舌头，当他胜利的标志。 小黄从小到大，我给他洗过五次澡，剪过两次毛，前两回，他吓得来，浑身哆嗦。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角落里，使劲想往外逃，被我用沐浴露摸了满身雪白雪白，他不叫，我以为他是哑巴。于是，我拿水泼他，冲洗泡沫，他反抗示威，在地板上拉了大便，我那个痛心加痛恨，从此以后他再也没上过楼，他当然也害怕上楼，所以这辈子他都没再来楼上玩过。给他剪毛，他特乖，不哭不叫，不吵不闹，就趴在河边，到底是胆小鬼，狗眼拼命看向地面，就是抵死不肯去看河水，敢情我会淹死他。随便我剪毛，所以他就浑身光秃秃地过夏天，我真喜欢。烈日底，他就趴在光滑凉爽的瓷砖上，摊开了四肢，撒足了劲地放松自己，这可是跟土狗不一样，再加之小黄长不大的身体，我就知道他是宠物狗的后代，可能他祖母还是贵宾。 邻居大伯说“这个死狗，大便在草垛里，我看了都吐的饭吃不下”，隔壁大妈说“我辛辛苦苦洗干净的竹席被他大便了，恶心啊，你赶紧把他丢了，反正有人会捡回去的”，大伯出主意“你把他捆在蛇皮袋里，袋里放石头，丢在河里，就好了”，老爷爷说“用打火机烧了他，很好看”，我就呵呵，笑着答应，照样任凭小黄瞎闹，爱他就要宠他，不是吗？ 小黄长大了，一如既往地害怕河水，但我把他丢河里，他会浮在水面上游回来，装，他就会装作很怕水，其实就喜欢浑身湿透了，在烈日里跑步。他还学会了打跟头，保卫家园，来个人站在我家门口，他不管，可要是来一条狗到了我家广场上，铁定被小黄喊跑，小黄凶时，还是很厉害的，我都怕。但是，我只要叫一声“阿花”，无论多远他都会回来朝我摇尾巴。哈哈，还算是懂事的，我就不惩罚他了，毕竟是我三天两头从公司拿骨头回家养大的，哪舍得打他。我想把他脖子里圈住，他就叫，不吃饭，反抗我，唉，算了，只能放过他。那几个我深夜回家的日子，小黄就睡醒过来，趴在我门前看我，呆萌萌的，摇尾巴，也不叫，我走过去抚摸他脑袋，亲热地说几句话，他就快乐地朝我咕咕咕咕地叫唤，好亲热，我想他是把我当主人了，认识我了。因为在山里的老家，小黄是我们的管家，那时候我对那个小黄不好，小黄难产没了，葬在山底下，我们的家也没了，被山埋了。所以，我对现在的小黄很好，总想弥补些当年的不足。 我出去嘉兴杭州几天，好几天，难得回家，每次回家小黄更加亲热了，见了我，恨不能说话告诉我有多想我，看着我，好久都不肯离开。我想，他是把这儿当家了，我就是他家人，有人等的感觉真好，小黄好像三岁的小男孩，活泼可爱聪明，又顽皮天真亲切，我想十年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吃了饭去散步，哈哈，小黄老了就跟着我走，直到他有一个夜晚偷偷离开，再也不回来。我这么想的，好像我也还有梦。 村人说“这只狗真聪明，趴在菜市场边，等在你爷爷的三轮车旁，你爷爷回家，他也回家，都不会乱跑的。”我笑，小黄果然聪明，我又抱其他举起来，他就吐舌头，不吵不闹，好像还在笑话我。 又杭州出差，回来，老爷爷说小黄跟他过马路，车子开过来，小黄被碾死了，我想你怎么没被碾死，我就想想不说话。第二天，邻居隔壁都知道小黄死了，都来找我叹息，我笑道“死了好，反正早该死的，你们是希望的”。晚上下班回家，夜深了，家门口小黄不在了，空空的，我就觉得家又没了，心里空空的，想象他会不会突然出现，我就又和他去玩。我跑到马路上去找小黄，找不到，我想找他一根毛，一堆肉，血的痕迹，都没有，我才知道，小黄死了，人没死。半夜，睡不着，我想小黄，就写这篇文章给他，下辈子别遇见人，就好了。 夜深了，我该睡了，想想是的，小黄没了，日子断了，还得吃饭，还得睡觉，要不就死了，只是他们都不死。安安。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