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小白杏

王尚桐

七月到新疆，从南疆到北疆，广袤的麦田就像抖开了金毯，依次从南到北铺展开来。麦稍黄，杏儿香，又到了尝小白杏的甜蜜季节。小白杏，唯以库车小白杏最有名，它也是与麦熟同步，是杏子早熟的品种，是名副其实的麦黄杏。

进入果园，但见黄澄澄的小白杏挂满枝头，白杏一色淡淡的黄，炫着戈壁阳光的本色。站在杏树下，仿佛杏花的香味儿依稀还在鼻尖。春天，果园中杏花开时，“蜡红枝上粉红云”，每一棵树自成风景，满树繁花，虬枝横斜向碧蓝的天空。粉白，浅红，白白红红，含露团香，欲语还羞，令人怜爱。如今，成熟的白杏，不再自卑、敏感，就那样自信的招摇在风中，诱惑你的味蕾。一转眼，故乡的小白杏又黄了，令人又兴奋，又亲切，犹如又见老友。

轻轻摘下一颗，放在手心，白杏不大，圆溜溜的，泛着戈壁金丝玉的温润，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放入口中，牙齿轻轻一咬，犹如咬开一颗蜜丸，蜜汁四射，唇颊留香。那柔软的果肉，与舌尖厮磨着，宛如舞蹈的精灵，不忍心一下子吞下去。杏肉落肚，杏核一咬，一粒清甜的杏仁，续写了吃杏的甜美。十几年的久别，小白杏依然还是那个味，还是那么甜，那么香。

果园主人是位壮硕的维族汉子，鼻梁高耸，双目深邃，炯炯有神，透着维族人的干练、豪爽和热情。他手指果园东头，紧傍水渠的杏林，满树挂满累累的白杏，他告诉我们，那是晾晒杏干的树，在戈壁烈日的照晒下，吹着干热的东南风，到了秋季，满树挂满一串串黄灿灿的杏干，维族人称“吊在树上的杏干”，干净、环保、无添加，是地道的绿色食品。实诚的汉子引我们到一棵杏树下，他攒足劲，飞起一脚，狠狠一踹，哗啦啦落下一地的杏雨，他指着满地的白杏，“海麦斯（全部），你们的，”并伸出了三个手指，一脚三元，看着这熟悉的动作，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在阿克苏农村接受再教育，果园归公社、生产队管理，属于集体财产。村民在房前屋后种几棵杏树，都有严格的规定，种多了就要割“资本主义尾巴”，每当杏花一落，村民就眼巴巴盼杏子熟了，那就是全家的油盐钱。杏子熟了，吃杏不用秤，用脚，一脚一角，你要很阔绰，一棵树一元，包圆。巴扎上，卖杏的摊位，从巴扎头排到巴扎尾，一筐筐金灿灿的黄杏排开，很是壮观。卖杏也不用秤，数杏核，一分钱五颗，尝杏免费。村里有位机灵鬼巴郎，去巴扎买杏从不花钱。他从第一个摊头开始，蹲在那儿尝杏，在“不甜不甜”声中，换了一家又一家，最后吃得直不起腰，淳朴善良的维族乡民笑骂一声:“撒浪（傻子）”，摆摆手算了。

拎着沉甸甸的杏蓝走出果园，乡村小道干净清幽。村道旁顶着光伏板的白玉兰灯柱，时尚而雅致，那是上海援建的。行走在花开四野，白杏飘香的村道上，看老榆树白杨树中，彩蝶纷飞，让人犹如走进梦中。村头几排彩钢房，掩映在绿树丛中，格外引人瞩目。那是上海援建的食品加工厂。几条流水生产线，不停息地生产，杏脯、蜜饯、杏仁露……出口中东，深受阿拉伯人的喜爱，订单如雪片般飞来。村民足不出村就成了工人，各个笑逐颜开，他们常说：“普罗（钱）越挣越多，日子越过越好”。村中不起眼的小白杏给他们带来了甜蜜，带来了丰饶。听说上海专家还要引种美国大李杏，这又给他们带来了一条致富之路。

我不由想起维吾尔族中一个美丽的传说，多年前，村中的杏树不结果了，村民焦急万分，求阿訇，拜胡达，都不管用。村中一位美丽的姑娘，脱下花裙，搭在杏树上，奇迹出现了，一棵棵杏树挂满了累累的白杏，人们感念着这位善良的姑娘，将杏树称为“花裙树”。如今，在上海人民无私援助下，这些花裙树开出了更多美丽的花，结出了更多香甜的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