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传来了猪叫声,一阵接着一阵,那是猪市----公社的肥猪收购点。 男人加快脚步向前挤,集市中间站着几个卖花的,女孩子们围着说着笑着挑拣着,插在头上,转过脸让这个瞧瞧让那个看看。 再往前面走,便是铺得满地的年画,每一张上都压着块小砖头,两边的房屋墙上挂得满满的,长条的,短幅的,四方的,横幅的,竖条的。四扇屏,故事画,中堂,对联,伟人像,风景图,山水画,名人字,老人头,儿童照,各色内容,各种样式,应有尽有。 男人终于挤出了集市,人群不再拥挤,两边横七竖八地放着很多辆三轮推车子,有平放着的,又歪倒着的,有两个把向上直立着的,有反扣着的,有带筐子的,有没带筐子的,有木轱辘的,有胶皮轱辘的,有轱辘上系着绳子的,还有轱辘转着的。人越来越稀,猪叫声越来越大,一声跟着一声,“吱------吱------吱----吱”,忽然又是一阵鞭炮声,也许,卖鞭炮的又恢复过劲来,鞭炮市又恢复了正常。 紧挨着的就是收购鸡鸭鹅羊的,鸡叫鹅喊鸭子噶噶羊咩咩,农户们把大队上允许在家里私自养的生灵都运到集市上来了。收购户的自行车后座上横着两根粗棍子,每根棍子上都挂着满满一些倒立着的被捆绑着的鸡,车子的前把上两边挂着一些倒立捆绑着的鸭子,地上堆着一些捆绑着的鹅。收购羊的把羊用绳子栓着,一只连着一只,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咩咩叫的,有乱跳的,有趴着嚼着唾液反刍的。 最头上是猪市,猪市上摆满了小推车,还有正在用小推车往这儿送猪的,有的每边放着一头猪,有的一边坐着孩子一边放着猪,还有在前面拉车的。有验级别等次的,有过磅的,还有付钱的,最后两个人一个抓着猪耳朵,一个抓着猪腿,把猪架到后面一个小院里,任猪吱吱地叫着。 集市最外面,约莫五十米左右向右拐,一个胡同里是买卖小猪仔的,小猪仔一排排地躺在地上,有的被捆绑着四脚,有的被交叉着捆着两只脚。有的躺着呼呼地喘大气,有的叫唤两声,有的跪趴着,如果忽然从远处传来大猪们的一阵叫唤,小猪仔们就会立时停止一切活动,毛发直竖,静静地听着,一会儿又恢复各自常态。 男人选好了小猪仔,讨价还价之后,手提着二十多斤的小猪仔,绕过集市,在集市外的胡同中穿行回家,男人快步地走着,小猪仔嗷嗷地叫着。途中的胡同口,一两个摊点,桌子上摆了几块鲜猪肉,这是偷宰自家喂养的猪的农户,这样能多卖几个钱,但是会要冒风险的,一旦被公社食品站查住,是要没收的。 男人一路上歇了两次,最后到了家。把小猪仔往地上一放,女人和小孩子们就围过来。只有老大在门内,半蹲着,一会儿往前挪蹭,一会儿往后退退,两只胳膊直伸在前面,两手平摊,使劲地上下哆嗦着甩。咧着嘴,窘着眉,脸上似乎有哭过的痕迹。 女人和男人在一旁说着话。小孩子们一边看着小猪仔,一边用脚踢着小猪头或者猪腿。最后见没多大意思,便互相炫耀起鞭炮来。闹了一会儿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于是一个个地又偎在男人面前,你一言我一语,诉说起哥哥是如何在抢鞭炮的时候炸着手的事情来。 男人走进屋,抓着老大的手看了看:手掌边上黄焦焦的,里面黑乎乎的,应该是鞭炮在手中一响,火药一燃,烧得满手烟灰。不算严重,只是像在铁鏊子上烙着一样,得需要降温。于是喊过几个孩子拿来些凉凉的生地瓜,切成好几片,放在了老大手里,让老大两手平对起来。地瓜很凉,老大手里不再有火燎的感觉,过一会儿换一块,等到下午的时候,老大已经不再感觉到疼了。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