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房落成，来了一家不中速之客（2)
　　“哎，他不是来教书的，是来改造的。弟妹，不知你听不听广播，上面正在掀起一股反击右倾反案风。邓小平又被撤了党内外一切职务。阮老师就是给邓小平说了一句公道话，又被套上了臭老九的帽子。这教师也做不成了，被直接下到我们大队来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你还敢收留他？”
　　“我怕什么？我成份好，贫下中农。那些人不敢动我。”
　　“那阮老师，住在我们家，会不会有事呀？”项珍经过了丈夫这件事后，对一些运动有些害怕，不知那天又会牵连到自己家。
　　“弟妹，你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家的。这是我王顺松安排了。上面要让他下来，总要给他一个落脚的地方吧。真的不知道党的政策这样多变。”
　　“没事，我就放心了。”
　　“那阮老师什么时候来呀？”
　　“就这两天吧。”
　　“那他吃饭呢，这里又不能烧饭。”
　　“这到我没有考虑。要么能不能在你家搭个伙，我让他支付柴火费。”
　　“可以是可以，反正我们还有一口锅没有用。不知他会不会使用？”项珍有些为这位即将到来的城里老师担心。
　　“那我们考虑不那么多了。毕竟他也是拖女带儿的。”
　　“怎么，不是他一个人下来？”
　　“他的老婆与儿子也受到了牵连，不下来不行呀。”
　　“乍这样整人呀。”项珍也看不明白这个社会。
　　“什么时候能好了。”老支书摇一摇头，无奈地说。
　　一切安排妥当，老支书心事重重地走了。项珍想老支书一定为那位阮老师承担着相当大的风险。或许那一天也会被扣上一顶支持臭老九的帽子。
　　老支书走后，项珍心里也有点害怕。虽然答应下来了这件事，但当初老支书也没有说清楚阮老师的来历，如果当初他明说了，项珍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让阮老师住进自家的屋子。现在一切晚了，只好听天由命。
　　第三天早上，老支书又拉了那辆板车，车上装的是阮家的全部家当。一个箱子，还有几个脸盆，几口铝锅，一个火油炉，一些被褥。车后阮老师帮助着推着，边着跟着他的妻子和儿子。
　　“弟妹，阮老师他们来了。”项珍正在打扫着场地，场地上到处都是鸡粪，鸭粪。如果第一天不打扫干净，场地上无法落脚。这也是农村的一个特色。
　　“哦，你们来啦。”项珍把手在围裙上擦擦，像城里人一样伸出手来，与阮老师握手。
　　“麻烦大姐一家了。”阮子良象征性的拉了一下项珍的手。他想，这个农村妇女还能来这新型的礼节。
　　“没啥麻烦，以后叫我项珍好了。”项珍客气地自我介绍着。
　　“这是冯老师，这是他们的儿子阮鹏。”老支书也没忘了向项珍介绍着这新来的邻居。原来阮老师夫妻俩都是老师。拿教鞭的，到这里来拿农具，真的有他们受的。
　　“鹏子，快叫大妈。”
　　“项大妈好。”阮鹏按照父亲的指教，称呼着项珍。项珍打量着这个男小孩。他有一米五左右的个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留一个小平头。上身穿着一件不太合体的春秋衫，下身是往上吊的裤子。手臂上别着一块红色棱型的红小兵塑料臂牌。脚上是一双搭扣的布鞋，看起来瘦瘦的。
　　“好好，这小孩子真乖。多大了？”项珍自己一连生了几个女儿，对眼前的这小男孩子也很是喜欢。
　　“十二岁了。”冯老师代替着儿子回答着。
　　“哦，比我家二女儿大一岁。”项珍随口说着。
　　“哦，是吗？”冯老师看起来也很随和。
　　“鹏子，你在哪上学？”项珍随着他的父母称呼着。
　　“还没有落实好呢。”阮子良抢着说道。
　　“如果能在大队的小学上学，那我们三个女儿也有个伴。”项珍既像对阮氏夫妻说，也像在对自己说。
　　“香梅，大姐说的对。我们自己到没关系，鹏子应该为他落实一个上学的地方。否则的话，流到社会上要出事的。现在社会这样乱。”
　　“阮老师，冯老师你们放心吧。我这个老家伙出面，让孩子读个书总不是问题吧。明天我找校长去。”老支书听到夫妻的对话，知道他的儿子，在城里也读不成书，只好将他安排在大队的小学上学。
　　“老支书，我们不知如何感谢你的大恩大德。”阮子良夫妻十分感谢这位老支书的帮助。
　　“阮老师，你们见外了。我知道你们到这里来也是受了不少苦，我作为这个老党员，心里也是明白的。你们放心好了。有我这个老东西在。他们也拿你们没办法。”老支书向这对年轻的老师表着态。
　　“孩子上学是最要紧的，我们自己没有多少文化，也不能耽误了这些小孩子。”王顺松支书想到自己没有文化，干事情总是要麻烦别人。在小孩子读书的事情上，他一点也不含糊。
　　“真的不好意思，给大姐一家和老支书添麻烦了。”阮子良一再表示歉意。
　　“阮老师，一家子不说两家子话，以后我们是邻居了。有什么困难，大姐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项珍也非常同情这对年轻的老师夫妻。
　　“项大姐说得对，今后有什么困难找我，找项大姐都可以。好了，我还要到小学里去找一下校长，解决你儿子上学的事。”
　　“王支书，麻烦。”阮子良向王支书感谢着。
　　王顺松向阮子良摆了摆手，反叉着手臂，向学校走去。
　　阮子良在摆好自己的床铺和一切设施后，发现这房子没通电。没通电晚上怎么过呀。
　　“项大姐，这房子有没有可以拉电的？”
　　“啊哟，刚才我忘了对支书说了。这房子还没通电呢。今晚你们暂时，住一晚，明天我对支书说去。我家有蜡烛，你们先拿起应付一晚上。”说完项珍回到自己的屋里，拿了一盏煤油灯，给了阮子良夫妇。
　　“谢谢大姐。”
　　“会用吗？我知道你们城里人，不会停电，这个也用不着。你看把这个旋纽拧上来，灯蕊露出口子就可以点了。熄的时候，反方向拧下去，就可以了。”项珍怕他们不会用这个灯盏，现场教会了他们。
　　临近中午，县广播站在《东方红》的乐曲中开始广播。项珍开始准备做饭。因为三个小孩子中午还要回来吃饭。周家的饭餐向来很简单。这是项珍多年的清打细算的结果。如果没有项珍的省吃俭用，这瓦房恐怕到现在也盖不起来。因为周炳坤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平时喜欢吃一点。中午周炳坤通常吃在厂里，不回家。所以中餐解决的是自己和三个孩子吃饭问题。
　　项珍很少起油锅，那样可以省菜油。因为菜油是凭票供应的。一个月才四两油，根本不够吃。怎么办呢，项珍只能去街上买些网油，熬成猪油，以供平时使用。中餐很简单，饭锅蒸架上放上些红萝卜，切成一片一片的，做了一个榨菜汤，放几粒虾米。一个茄子加上咸菜，上面浇了一些菜油，也一块放在架子上。还有炒了一个青菜。用掉了好多油。项珍想，这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肚子里没有油水也不行。所以一个青菜总是要有的。二十多分钟后，项珍看到饭锅开了，而且蒸气的烟直直的往上冒，知道可以收火了，如果继续烧的话，锅里的饭容易焦掉。
　　十一点四十多分，三个女儿蹦蹦跳跳地从学校回家吃中饭。因为学校离家近，十分方便。
　　三个女儿一回到家里，发现前面的高房子里，已经住着人。她们不明白，难道是父母说的，那个阮老师真的搬过来了。
　　亚珠一进灶间，就迫不及待地问项珍。
　　“妈，那家人家搬来了？”
　　“是呀，今天一早就来了。”
　　“他们要长久住在我家吗？”
　　“也说不上。反正是你们王伯伯安排的。”
　　“哦。”亚珠问不出什么，就不啃声了。
　　“妈，我肚子饿了。”最小的亚玲吵着要吃饭。
　　“饭刚焖下来，再等一会。”
　　“妈，有什么好吃的？”亚琴偷偷地揭起锅盖看了一下。
　　“和昨天一样。”项珍回答道。
　　“又是萝卜和茄子呀，妈，我们都吃腻了。肚子里快没油水了。”亚琴向母亲诉说着。
　　“等你爸爸发了工资给你们改善一下。”项珍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对三个女儿说着同样的话。只是偶然一次可以做到自己的承诺。
　　“妈，你说话从来不算数。”亚琴不客气地对母亲说。
　　“那也没办法。人家还吃不上我们这样的饭呢。人家酱拌饭也在吃，猪油拌饭也吃得津津有味，人家能过，你们就不能过了。”项珍实在拿这个二女儿没办法，只能用别人家来作比较。
　　“好了，不吃拉倒，我一天到晚侍候你们，你们还嫌这嫌那的。”项珍只能拿出最后的刹手锏，对付着三个女儿。
　　“你们这么三个人头发湿淋淋的，到什么地方野去了？”
　　“妈，你冤枉我们了，我们那也没去，我们刚上好体育课。”亚珠也觉得母亲在瞎说。亚
　　珠的话项珍还是很相信，这个大女儿长得像她，骨子里也对她很宠爱，也最相信她的话。
　　“吃过饭，我烧点水，把你们三个头洗洗，一股的汗臭味。”项珍分咐着三个女儿。
　　“知道啦。”三个女儿答应着。的确她们自己也觉得自己身上臭哄哄的。
　　尽管中餐的饭，还是那样无味，无油。但是三个女儿还是把饭吃完了。或许她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饭菜不好，吃饱饭还是必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