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爹应学过《孔乙己》且能活学活用,把书中大家熟知的“读书之人……窃书者不为偷”演变成“运树木之人,盗伐树木不为偷”,并亲自实验其可行性。 一九七二年下半年,新胜垸修好后,住在新沙洲拐棍洲老台子上的樵民全部搬迁到新建管区,熊爹也带着我奶奶和小姑举家迁过来了。这大规模的搬迁,就需要建许多杨树做屋檩子和桩、芦苇夹壁的茅屋。二十二岁的熊爹和队上其他三个年龄差不多的劳动力被安排到永胜垸河外边的洲子上装运杨树。 四个人驾一艘能装大约二十吨杨树的船在蒿竹河上往返。他们轮流划船、背纤,把一批又一批地树木运回新建管区。 这天,驾船准备去装杨树的熊爹他们因天色近晚,船差不多到场部码头时,想把船停在码头上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去砍树的洲子上装树木。四人见船顺风而行,就收起纤绳和桨,任其漂流。四人在船上说着荤话、开着玩笑,等回过神时,船早已经过场部码头,已经靠近场部后面的大洲子。大洲子上有许多比海碗口还大的、长得又直的杨树,这些叶已落尽的杨树在熊爹他们眼中就是一根根屋檩子、一张张桌子。并不需谁特意提议,也不知谁先开口,四人一下子商定,反正船上锯子、斧子齐全,不如趁天还未黑,每人确几棵回家。念头一起,这个说他还想搭一间屋差三根檩子;那个说得搞几根树做床铺的方……熊爹仿若是这片树林的主人,对他们说:“那就每人捡好的砍三棵后马上送回去,得速战速决。” 四人操起家伙直奔树林,寂静的树林一下子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伐木丁丁”之声及“次拉、次拉”的拉据声。 到底都是年青的后生,有的是劲。一下子四人都已完成任务。有一个人看着这片树林有些遗憾:“哎,这树爱死人呢,要是还砍一根,做备用就好了……”那个就接着说:“是啊,反正船在这边,就多砍几根吧,打算多吃一点亏。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要是真差东差西时找都没地方找?” 贪欲一旦被拉开闸门,薄弱的理智是抵挡不住的。四人又甩开膀子继续砍伐……不一会儿船上已经有二、三十根树木了,因贪心不足而忙碌的后生们根本不想停下来。直到场长带人来捉他们,树林中的砍伐声才停止。 见有人来,熊爹这回搞了一次灵泛的,把斧子一丢,滚进旁边的油菜地里藏了起来。其余三个被场长带来的干事们抓住,场长问他们:“你们还有一个人呢?”原来,他们进林子砍树时,场长就已经发现,晓得新垸子里正在起屋差木檩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砍几根回去,不想他在场部忙活了好久,再出来时他们还在砍,这就没办法了,只好动手捉人。三人一齐摇头,心中恐怕正暗骂不讲义气的熊爹,一个人跑掉了,留下他们这三个呆家伙。 三个人在干事的指挥下把船上的树木一根一根地扛到场部,不想他们以为灵泛的熊爹因不堪“胆小鬼”的骚扰,害怕入夜后这被风吹得“嗽嗽”作响的洲子,从藏身处爬出来,主动跑到事件处理现场,投案自首。场长一看这伢几认识:“是你这个鬼崽子哦,胆子不小嘛,带着他们到衙门口来偷树?”闻讯前来处理这事的书记一听,诧异地问场长:“你认识他?”“认得呢,他就是新沙洲芦苇山里某队的记账员。”“你还真有些好部下啦……”书记不知是气还是笑地对着场长说。 四人被带进场部后,书记教训了好一阵,然后问:“你们都读过书吧?”四人全摇头,场长走到熊爹面前:“你也摇头?那好,四个人的检讨书你一个人写,不写完你今天就莫困觉。”显然,场长是知道熊爹是怎样才当上生产队的记账员的。 那三个人因真的不识字,没收工具及赃物后,让他们睡船上去了,熊爹就留在场部写检讨书。深不深刻已无法查实,可边写边为自己的贪心而懊恼、心疼那些差点就成了自己的树的心情肯定是真的。 半夜,熊爹把写好的四份检讨书交给干事,准备回船上。不想干事拦下他,说场长安排他睡招待所,躺在招待所舒服而暖和的床上,熊爹又一次享受到了一手好字给他带来的好处。 第二天上午,管区支书来领这四人回去,场部只放了船上的那三个。看着已经准备离开的三个同伙,熊爹开始怀疑昨晚的“特殊”照顾是不是如同动物待宰前,先让它吃顿好的一样,先哄着他平静下来,然后重罚? 支书也疑惑:“还有一个呢?”这个稍有才华的后生不会当做典型吧,支书心中快速的想着各种求情的话。 书记拿着熊爹写的检讨书吩咐干事,糊在外面当宣传栏的黑板上公示,然后转过身对支书说:“这后生肚里有点墨水,得找机会用用他。” 因书记的爱才及支书的惜才,熊爹在一九七三年冬在芦苇山当生产队调运员,一九七四年春在生产队当会计,二年后任生产队政治指导员,一九七六年冬任五花洲管区(原新建管区)会计。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