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
我所说的爆米花当然不是现在的爆米花,而是我童年时乡村里的爆米花。爆米花匠好像很久才来一趟,每次都在学校操场上开摊,每回都把沉寂的村落搅得炸开了似的热闹。每隔几分钟,操场上就传出“嘣”一声巨响,这是爆米花匠开罐的声音,这声声巨响宣告爆米花来了。我脚下生风的跑到操场上,村落里的男女老少们早已经把爆米花匠围成个圈,扒开大人,挤到圈内观看。爆米花匠坐在矮小的方凳上,灰黑的额头沁着细汗,套着破旧手套的右手很有节奏地摇动铁手把,架在三角火架上那椭圆形的爆米花罐子就很听话转动起来。伴随着“卡啦卡啦”的持续轻响,不一会,爆米花匠站立起来,借助一根带钩头的铁棒,很麻利地取下罐子,用罐头对着准备好的布袋口子,拉开马步,打开罐头的气阀,随即爆出“嘣”一声巨大响声。那布袋里似乎还泛出一股淡淡的白烟,就被爆米花匠抬起它的底部,白花花的米花就顺势流泻到村民箩筐里,水桶里或袋子里。虽然各家与爆米花匠之间都是支付酬劳来和料加工契约关系,但嘴馋的孩子们大可不必等到自家爆米花出罐才可品尝。经验告诉我,不管是哪家的爆米花,只要对那白花花爆米花表现出自己一往情深神色,就会有大人们积极鼓励你放胆解谗。我会尽量叉开五指,放一把在衣兜里,再攫取一把,然后才享用,嚼在嘴里的爆米花,往外喷出一股裹挟着糖味的暖香。环顾四周,也有我的几个同伴们正在忙碌着同样的事。那些脏兮兮的脸庞,伴着有声没声的咀嚼,构成一幅幅吃相,至今犹如一帧帧的相片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大家并不急于走开,边吃边看爆米花匠又在炒着另一家的玉米,欣赏爆米花制作的流程已经擅变为一种难得的佐料,大概是知晓玉米粒变成爆米花本身就是一种绚丽的升华。添了几棒干木柴后,爆米花匠又开始往烧罐子注入玉米,撒上几小勺的白糖,扭紧阀门,罐子放回支架后,又开始很有节奏地顺时针摇动那手把,人们杂碎的对话声也难以掩没那“卡啦卡啦”的鸣响,一切都像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嘣”的那一声响起宣告这家的爆米花已经出来,也是提醒下一家做好称米的准备。那时大人们并没有什么正式的排队,都能自觉地按先来后到的次序等待,可以随手品尝刚炒出来的爆米花,评论那家的玉米品质以及爆出米花的形貌品相,说者和听者的对话会产生七嘴八舌的附和或诙谐的揶揄,但不至于有伤和气,其乐融融的图景,令人难忘。
现在,爆米花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它们极有耐性地在玻璃箱内慢慢地裂开一道口子,然后在电热作用下再渐渐从小到大绽开出一朵朵米花,有些花朵已近凋落,有些正在绽放,有些还在含苞待放。只要递上一两元钱,小摊贩们就捧出精美的纸盒传来余温犹在的爆米花,买卖双方都方便简捷地满足了各自的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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