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书店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老人带着两个小孩进来，坐在靠南边窗户的座位上。其中一个小孩三四岁的样子，听老人说是个女孩子，但是留着小寸头，怎么看都是一个呆萌的小男孩。还有一个稍大点的女孩子大概七八岁左右，鼻梁上架了一副厚厚的眼镜，右边眼镜还被用黑色膜遮住了，就像海盗头子一样，估计是在进行视力矫正。 小呆萌手上拿了一包饼干，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饼干屑随着她的路线弯弯曲曲掉了一地。她总是很忙碌的样子，从儿童书架前走到玻璃门那里，又从玻璃门那里绕过小说区走回儿童书架前。见我看着她，也不怕人，拽着我的袖子“咦咦啊啊”地叫，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她很兴奋的样子。我顺着她的手指朝外看去，玻璃门外还是惯常的景象，因为是在下午，连平时在那里嬉戏的小孩和拿着蒲扇聊天的老人都没有一个，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我为自己难以理解她的世界产生了一丝愧疚，只好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小寸头，就像我习惯地给猫顺毛一样。或许令我们习以为常的世界在这个“初来者”眼里，有什么被我们忽视的妙趣呢。 不过今天的主角可不是小呆萌，而是她的姐姐——那个一只眼睛戴着眼罩的十来岁女孩。眼罩女孩的性格就和她的形象一样，让我第一眼就不喜欢。她总是无端地呵斥和埋怨，呵斥她的小妹妹把饼干屑撒了一地，丢了她的人，埋怨其他小朋友看完书之后不把它放回原位，导致她都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书。她的语气并没有她那个年龄该有的天真。 渴望关爱02：她看妹妹的眼神是不屑，却在大人的眼睛里寻求赞赏 她的爷爷在旁边坐着，三番两次说：“我们好回去了，爷爷要去打瞌葱（睡觉）了。”一面哈欠连天，想来只是进书店来找个休息的地方，看到满眼的书，愈发觉得瞌睡虫上脑了。而眼罩女孩却倔得很，一面自顾自拿了本书翻着，一面大声地自言自语：“这本书好看！这本也不错哦。”转眼就翻了好几本书，却并没有把任何一本翻完。我不知道她是在说给谁听，因为店内除了这爷孙三，也就只有我们几个店员了。除了觉得这个女孩子举止有些奇怪外，我并没有多少在意，书店里也时常会有举止让人不可理喻的孩子。只是在理书之余，分出了点神听着他们那边的动静，免得小孩子乱丢书或者把书拿出店外——这是常有的事。 小悦本来在她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前忙活着，这时却放下工作走过来，哄着小呆萌说：“来，笑一个，姐姐给你拍张照好不好？”想来她是在给书店的微信微博号推广积累图片素材。小呆萌的爷爷也从自己的瞌睡中清醒过来说：“来，看着姐姐，让姐姐给你拍个照。”但是随即我们却诧异地听到了另一个不满的声音，眼罩女孩慢悠悠地踱过来，却并不走近我们，只是在离我们有两米多的地方停下，手上捧着书的动作也没变，似乎在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远远地看着小呆萌说：“你给她拍照？她这么丑，还乱扔东西，你看这个饼干屑就是她搞的。”她仰着脸看着我，指着地上她认为妹妹弄的“罪证”，让我想起幼儿园的时候那些爱去老师跟前打小报告的小朋友。我突然觉得她的眼罩眼镜，更加让我觉得不喜了。 那片未被遮住的镜片背后流露出的眼神，看向妹妹的竟是不屑、嫉妒、厌恶，而转到了我身上，却又是讨好，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前一秒还在撕咬别的同伴，后一秒却又来摇着尾巴乞怜。到底是怎样的原因，让这个孩子的性格扭曲了这种地步！ 小悦却没察觉到什么，尽管并不想给小呆萌以外的人拍照，她却仍乐呵呵地招呼了有些忸怩着故作姿态的眼罩女孩过来，和小呆萌站成一排。但见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小呆萌的身上，我眼角的余光仍是看到她看着妹妹，嫉妒地皱眉。 看完小悦她们拍照，我自顾自地去了小说区整理。眼罩女孩的行为举止让我不喜欢，只等老人回去“瞌葱”，把眼罩女孩带走。 渴望关爱03：她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中 但在老人几次三番的催促下，眼罩女孩仍旧不愿意回家，不知道是看到了书里什么东西，她举着手中的书，蹬蹬蹬跑向爷爷，嘴里重复着喊：“这个地方我去过，叫……叫杭州大院！我爸爸妈妈带我去过好多地方！” 还没等我疑惑地想杭州大院是什么地方，一旁另一个和母亲一起进来看书的小男孩就皱了皱眉，小声但坚定地对眼罩女孩说：“这是东方明珠塔！” “不，是杭州大院！”眼罩女孩见有人和她持不同观点，一跺脚，一竖眉反驳道。 “什么杭州大院，杭州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这是东方明珠塔。”小男孩似乎被妈妈教育过不要直接驳斥别人的观点，但又憋不住，只能借着和妈妈讲话的样子回辩道，脸上流露出一丝鄙夷。 眼罩女孩看向自己的爷爷，似乎在寻求气势上的支持，又似乎是自己的话被揭穿后的心虚：“是杭州大院！我爸爸妈妈带我去过，他们带我去过好多好多地方，他们对我最好了。”话语中没有了理直气壮，声音越来越小，强作出来的骄傲带着一丝隐约的哭音，似乎像地震时的楼房般，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全部崩塌似的。 最终老人下定决心回去“打瞌葱”了，小男孩似乎转眼就忘了刚才的争执，爬上椅子听妈妈给他读童话书，小悦对那张合照里小呆萌姐姐板着脸的样子不是很满意，又围着小呆萌给她单独照相，小呆萌吃完了手中的饼干，留下了一地的饼干屑，指着店里的猫不肯走。 大家又哄又笑，拍完照，哄了小小呆萌，所有人热热闹闹的，又各自干各自的事，谁也没注意到老人身后的那个不再说话的小小身影。 渴望关爱04：大城市里的“精神留守儿童” 眼罩女孩反映出她内心渴望引起别人的注意，认同和关爱，她们属于大城市里的“精神留守儿童”，是和农村的留守儿童相对的、大城市背景下出现的一种特殊的现象。他们有父母在身边，但父母可能都忙于工作，把孩子扔给爷爷奶奶带。虽然满足了孩子的物质需求，却和农村留守儿童一样，相当于没有父母在身边，精神上一片荒芜，缺乏最基本的关爱，缺乏安全感和鼓励。即使父母偶尔和他们在一起，也是呵斥、埋怨的时候居多，因为他们没有和孩子一起成长，对孩子的行为常常不理解，觉得烦。 渴望关爱05：大人想给的和小孩子想要的需求错位 眼罩女孩虽然没去过东方明珠塔，却要伪装成自己去过一样，她装作自己很快乐，父母给她过很多关注，用撒谎的形式来装出一种自己所希望的假象，恰恰反映出她并没有得到父母过多的精神上的关爱和关注。这样的谎言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小孩子本能的一种渴望。 大人想给的和小孩子想要的需求错位。大人的思维和小孩的不同，他们觉得好的，小孩可能并不需要，比如说物质。他们觉得小孩子的错误思维，可能事实上并没错。小孩有小孩自己的天地、看法、需求，大人要做的不是把自己的喜恶强加给孩子，而是要耐心聆听孩子内心真正的需求，去引导他成长。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