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悦对我说：“接下来两个月我们的苦日子来了，因为熊孩子就要放暑假了。” 进书店的孩子都是小学三四年级左右，正是调皮捣蛋最惹人嫌的年纪，每当他们进来，不是把书翻得乱起八糟，有横放的、竖放的、被挤掉到后面的窗台上去的，就是把书店当成了迷宫，在里面躲猫猫，或者就是跑来跑去，追逐打闹，大声地朗读，大声地讨论，还有一个小孩手拿玩具汽车，把放书的展示台当成了起伏不平的公路，还发出“呜呜”的开车声音。无论小悦怎么呵斥驱赶，那些小孩下一秒又会把她当成透明人，让我不禁想起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在爸妈开会时和一群小伙伴在外面又吵又叫，还是挺令人嫌弃的。 但是对那个脚踝上挂了个铃铛的小女孩——我们暂且叫她小铃铛——喜欢把自己装成大人的、说话声音很大的小铃铛，我却不忍心去呵斥。 当有叮铃叮铃的声音，再加上“干嘛呀”这样的口头禅传来，我就知道小铃铛又来了。对于小铃铛的到来，我是又欢喜又头大，欢喜的是小铃铛长得粉雕玉琢，看人时的萌态让人忍不住就要去捏捏她的小脸，她又会用一本正经的样子做十分搞笑的事情，不仅让我心情愉快，更让我积累了很多素材；但是小铃铛从来把我的教导当耳边风，说话声音相当之大，碍于店内“保持安静”的规定，每次她出现，我只能跟着她跑，时时刻刻提醒她要小点声。我总是在想，要是书店是我开的，那我一定由着小铃铛叫啊闹的，多热闹，多欢乐啊。 今天又准时来“报到”。小铃铛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声音，有时候小悦实在看不下去，会很凶地去说小铃铛，这时小铃铛就会仰起头，一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亮晶晶地、无辜地盯着你，貌似很听话地“奥”一声，然后的确说话声音变小了许多，等小悦满意地转身回去，她又撒开脚丫子，欢乐地大声叫：“奶奶！奶奶！” 她奶奶照例劝了她几句，就自顾自地到外面去和其他人聊天了。 这回小猫“爆米花”在睡觉，小铃铛吵着要看“爆米花”，被小悦呵斥了几句，便讪讪地罢了手。但是一转身，小铃铛就又找到了自己的新乐子，她踮起小脚，从比她还高的书架上吃力地抽出一本硬皮书，放在地上，转身又去抽另一本，然后一边一个把它们夹在自己的咯吱窝下，撒开小短腿，一路咯咯笑着往窗台跑去。由于硬皮书比较重，她跑得东倒西歪的，不时有书从她咯吱窝下滑落，她就不厌其烦地蹲下来，把它捡起，夹回咯吱窝，继续欢乐地往前跑。 我有些不放心被她“挟持”的那两本书，赶紧跟过去，发现她坐在窗台上，摇头晃脑的，嘴里大声地念着听不清字的诗，两条肉乎乎的小腿晃来晃去，明明是很萌的小萝莉，却要做出一本正经的读书样。我悄悄走过去，正想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却发现她手里的书是倒着拿的，而且只翻开了最后那页，不耐烦的情绪消失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模仿大人02：她讪讪地笑了一声：“咦，够不着。” 这回小铃铛是跟在一个比她大那么一点儿的小哥哥后面进来的。小男孩活泼好动，以欺负和戏耍小铃铛为乐，而小铃铛也懵然不知，被耍了还乐在其中，笑呵呵的，两个人倒是玩得十分欢快。 小铃铛照例一进门就大声四下寻找：“喵呢？喵呢！” 我赶紧走过去：“轻一点，猫在睡觉。” “阿姨？喵呢？”小铃铛似乎没听懂（或是没听清）我说的，继续孜孜不倦地问。 “嘘，轻一点，它被你吵醒了。”我把食指竖在嘴前，做出噤声的动作。 “咦？”瞪大眼睛，萌我一脸血。 “叫你声音轻一点！”小悦不知何时站到了我们旁边，似乎看不下去了我们牛头不对马尾的拉锯战，不耐烦地大声说。 “哦！”这回听懂了，肯定地再次瞪大眼睛，模仿着我噤声的动作，把肉乎乎的小指头竖在嘴边，嘘了一声，用力点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但是转眼，店里又开始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喵呢？喵呢？” 小悦和我对视了一眼，无奈道：“她的世界我们不懂啊！” 这边我提醒带小铃铛进来的那个小男孩：“看好你的妹妹，不要让她在店里跑来跑去。”小男孩一撇嘴：“又不是我让她这样的。”然后小男孩故意挺起胸，身子朝后仰，瘪了嘴，装作大摇大摆地在前面走，一面走一面还回头看。果然，刚才还在被捏脸揉头等各种欺负的小铃铛转眼间忘了之前的事，也兴致勃勃地模仿小哥哥的动作，挺起胸，身子朝后仰，瘪了嘴，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走，就像一大一小两只木偶。 后来小男孩自顾自跑出去了，小铃铛一个不留神落在了后头，等她跑到门前，玻璃门已经合上了，她手脚并用，小短腿和小短手却并不能让沉重的玻璃门有丝毫的偏移。她不像其他小孩那样惊慌地哭闹，反而放弃了出去的想法，蹬蹬蹬跑到原来总是拿书的地方，试图再抽出两本“大人”的书，像以往那样夹在腋下装大人。 但是这块地方书的位置被我们改动过了，书的位置向里面挪了一些。小铃铛三部曲：踮脚、伸手、抽书，似乎行不通了，仅是挪进去了半米不到的距离，小短手却怎么也碰不到。我想去帮她一把，没想到她先一步收回了手，竟然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讪讪地笑了一声：“咦，够不着。”似乎在说给我听，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小铃铛的优点就是：无论什么困难，在她心中最多只能停留半分钟，半分钟之后，什么不高兴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拿书不成功，小铃铛也不恼，去儿童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一摇一摆就要出门找奶奶。奶奶看见了，隔着玻璃门着急地说道：“书不能拿出来，快放回去，阿姨要骂你嘞。”小铃铛欢快的步伐顿了一顿，转过身将书塞到我怀里，一面继续向前跑一面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谢谢！”让我既无奈又忍俊不禁。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