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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在70年代末出生的乡下人，想必都对那时的乡村流动电影有极深的记忆。 那时的乡村晚上，一般都是照例地安静，如果遇上明月朗照的天气，乡村的操场上才会有小孩子们的欢笑嬉戏声，如哪晚村寨变得热闹和躁动起来，那应该是乡村流动电影搅动的缘故。 流动电影队的人员不多，总还是邻村寨子的那三位大叔。他们几时进到我们寨子，这并不确定，也无需确认，反正那“小黄牛”（那时不知它名为发动机）叫响了，我知道那晚就会放映。这样的晚上，我觉得吃饭速度明显加快，仿佛那是“小黄件”的叫声总在催促。母亲也格外开恩，很慷慨地赏给一两枚五分面值的硬币，我抓起家里的手电筒往屋外飞似的跑了，把母亲嘱咐认真看路的话远远地抛在身后阵风里。 那时放映的不外乎是《地道战》、《地雷战》、《血战上岗岭》、《少林寺》、《自古英雄出少年》、《峨眉大侠》、《武林志》这类片子。内容就多是战争和武侠故事两种。放映的地点一般是在我大伯家，据说原先曾想在另一农户家放映，但那屋里有位年近九十的老爷，无论如何都不再同意在屋里播放那流血甚至死亡的镜头，说那多不吉利的。我们小朋友却是乐翻天似的，还没真正放映，抢在银幕布前蹦跳不停，好让自己的影子跳动在那幕布上。屋里的大灯黑了，放映机的灯柱平稳地泻到银幕上了，所有或站或坐人的目光就齐看到那银幕的上，至于那迟到的人，往往是俯下腰肢，到幕布最前方处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整晚保持抬头“仰视”的姿势。我曾认为那银幕上的人们离我们村寨不会太远，因为他们都会讲壮语。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放映人员照顾我们小朋友和只会壮语的村民，所以使用了壮语切换功能器。村寨的人们观看电影绝无保持安静的风度，此起彼伏的小声评点不绝于耳，如《地雷战》中的那鬼子，小心翼翼地抓到外型酷似地雷的牛粪时，上了年纪的农妇说这悖时的坏蛋，臭死了活该！英勇的好人跳入水中，则有人怜惜地说，这么冷的天气，会冻僵的吧！我们对映片中人物总有套板式的视觉经验：那脸上人中处长有一小撮黑胡子的，穿着高桶靴子，胯边斜挂一把剑的，必是鬼子；头发中分开来，歪眼神说话的，穿布鞋子配上从不扣扣子的黑上衣，走路风风火火的，那一定是汉奸；白短褂子，脸庞方正，目光如炬，说话爽朗利落的那是革命英雄人物；那衣衫褴褛，满面愁容，点头哈腰的，多是被坏蛋凌辱的苦难者。我们自然地把剧中人物分归入好人与坏蛋两类，迟来的人不问放映多久了，而是关切地问哪个是“我们边的”——即好人这一类。剧情不管如何，其结果往往是好人战胜坏蛋。 在那没电没车的乡村岁月，童年的我久不久接受一次现代文明影视的新奇教育，我们即使在山坡上放牛，还不忘谈论着些精彩的情节，这无疑强化了我的联想和叙事的能力。虽然剧中人物都是扁平的，套板式的，但都蕴涵了惩恶扬善和侠义行事的思想启迪。乡村流动电影是我童年时期特殊的教育者，它不同于长辈父母们的言传身教，也有别于学校老师们的谆谆教诲，仿佛炎夏时分，我身倚浓荫高树，任凭凉风送爽。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