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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山儿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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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6-09-26 09:15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刘名加点击:
        

  
  7
  
  雅丽妈在厨房准备午饭,她对雅丽和陌生的秋水走到一起感到迷惑不解,更对女儿雅丽为什么会在外面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无所知而感到焦急,她就这么一个女儿,雅丽是她心中唯一的牵挂,是她生命的全部,没有什么人能撼动和超越雅丽在她心中的地位。秋水和雅丽在客厅说话,雅丽妈在想:或许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能够听到关于今天发生的真实事情。为了能够听的更清楚些,她有意把厨房门拉开一半,在厨房来回走动时也总是蹑手蹑脚,就连洗菜时也尽量减少杂音,她想听听这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
  秋水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简单地向雅丽说了自己离开刘家围子的原因和到县城里来的目的。秋水只顾自己说着,那样子就像是在自言自语。等他说完半天时间客厅里仍然是寂静一片,就连雅丽妈炒菜的声音都听得真真切切,雅丽妈听不到客厅里两人的说话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偷听”行为被他们发现了,急忙轻轻关上虚掩的厨房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秋水等了半天还是不见雅丽说话,等他抬头时,他才发现坐在沙发里的雅丽正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自己,直到秋水在注视着雅丽,她才慢慢缓过神来,长嘘了一口气,说:“哎呀我的妈呀,你可真厉害呀,老祖宗的规矩你都敢不遵守,你这是要造反呐!我说呢,你这一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的,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秋水叙述吃惊的不仅是雅丽,就连一直在厨房忙活的雅丽妈听了之后也深感意外,从秋水的讲述中雅丽妈知道自己女儿和这个叫秋水的年轻人的确是萍水相逢,她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瓜葛,看来是自己多心了。雅丽妈一颗悬着良久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看来自己对这个年轻后生的疑虑是多余的了。
  说完自己逃出刘家围子原因的秋水本以为雅丽会发话让自己离开这里,可是还没等雅丽发话,却等来了雅丽妈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了桌,雅丽妈冲秋水和雅丽说:“洗手,吃饭了。”
  雅丽冲秋水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和手势,不无调皮地说:“我也没办法,现在让你走,多不厚道。既然来了,就先吃了饭再说吧。”
  秋水看着雅丽妈在厨房和饭厅之间忙碌的身影,还有那散发着让人食欲大增的可口饭菜,秋水想:自己再走就有些不识抬举了,秋水只好站起身乖乖地跟着雅丽来到饭厅。
  饭桌上,秋水听雅丽妈介绍才知道雅丽年幼时就没有了父亲,雅丽是妈妈一手拉扯大的,这也难怪雅丽妈在秋水搀扶着雅丽站在门前时异样的眼神,秋水此刻完全能够理解雅丽妈对女儿的关爱和对自己的敌意了。这时的雅丽妈对秋水也打消了疑虑,脸色也放开了,热情度大增,一个劲儿地给秋水夹菜,热情的让秋水都不知该如何下筷儿了。雅丽拿着筷子的手悬停在半空中,看着妈妈对秋水的热情劲,想起平日里妈妈对自己的严厉竟一下子感到妈妈也是很可爱的,雅丽就幸福地看着两个人客客气气地谦让着,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家的幸福在屋里弥漫开来。
  秋水是第一个放下了筷子的。虽然一桌子全都是好吃的,秋水还是很矜持,吃相掌握的很有分寸。虽然桌子上摆的可都是秋水连过年都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可秋水还是小心翼翼地吃完了这顿答谢宴。秋水现在无心吃这顿饭,因为有心事,草草吃过饭就一个人先去客厅休息了,他在等着雅丽和她妈妈吃过饭后再提出来离开
  雅丽用目光一直将秋水送到客厅坐下后才和妈妈说起刚刚才知道的有关秋水的事情。雅丽妈佯装不知道,认真地看着女儿有板有眼地讲着刚才自己在厨房里断断续续听到的有关秋水的一些事情。虽然雅丽妈还不了解这个叫秋水的年轻人的具体情况,可是从刚才她自己听到的和女儿雅丽再一次的叙述中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年轻人还是有个性、有要求的。雅丽妈没有急于发表自己的看法,她想听听女儿的意见,毕竟女儿雅丽对秋水的为人是有切身体会的。
  雅丽看妈妈听了自己的讲述后没有了下文,很是着急。其实雅丽就是想通过自己对秋水的叙述博得妈妈的同情和肯定,由此赢得妈妈的帮助。雅丽知道妈妈有这个能力帮助秋水,因为妈妈是这个县党校的校长,这可是培养领导的摇篮。在那个时代,一个党校的校长不亚于县城的一把手。如果可以走进党校,就意味着秋水将彻底改变人生,也就可以帮助秋水实现他自己的夙愿。雅丽不停地推着妈妈的手,压低了声音说:“妈妈,您就帮帮他嘛,我求求您了,啊!好不好啊。”在雅丽不厌其烦的努力下,雅丽妈终于答应可以试一下。但前提是不一定要去党校,因为那里不是谁都可以进去读书的。一听到这个好消息的雅丽高兴的带着小跑来到了秋水的身边,一脸灿烂的笑容,完全不见上午的病容。秋水发现雅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明白雅丽为什么会这么高兴。秋水正想着选一个合适的时候和雅丽家人告辞,正巧雅丽妈这时也收拾好厨房一边擦着手也一边来到客厅坐下。雅丽妈看了一眼雅丽,冲着秋水努了努嘴,雅丽心领神会,往秋水身边靠了靠,说:“秋水,问你个私事,可以吗?”
  秋水对雅丽这莫名其妙的问话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雅丽要想从自己身上知道些什么,既然人家已经开口问了,秋水只好点点头,说:“问吧。”
  “是这样啊。”雅丽故作玄虚,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说:“你刚才说你不想过早成家才出来的,那你想好了要做什么吗?”
  秋水有些不解,他不知道雅丽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说实话,虽然自己帮过雅丽,可那都是举手之劳,再说自己和雅丽只是素昧平生,她这样关心自己,还真让秋水一时半会有些适应不过来。秋水迟疑了一下,才面露愧色说:“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找个活干,等把上学的钱攒够了我还想再回到学校把没读完的高中最后一年课程读完,想着考个大专。”
  秋水说的很诚恳,也很现实,这也是秋水的心里话,更是秋水这次走出刘家围子的目的。
  雅丽看了妈妈一眼,冲着妈妈说:“妈妈,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秋水是个多么有抱负的人啊。”
  雅丽妈赞许地点了点头,雅丽会意那是妈妈同意自己继续说下去,雅丽接着说:“我妈妈是咱们这个县城的党校校长,知道很多中专类的院校,对那里的负责人都很熟悉,如果你想去,我妈妈可以帮你推荐一下。是吧,妈妈?!”雅丽冲着坐在对面的妈妈诡异地一笑。
  雅丽妈爱怜地用手指了一下雅丽,接过雅丽的话继续说:“我听雅丽说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虽然你们相识的时间还很短,可是我从刚才你的叙述中也看得出来你的确是个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有理想,有抱负,这是一个人有所成就的必要条件。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帮你一把。”
  秋水被雅丽一家这突如其来的帮助感到手足无措,这是秋水梦寐以求的事情,在秋水心中没有比这样的帮助再好的事情了。秋水本想着自己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步入正轨,可没想到事情发展的竟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一不留神就误跌误撞进来,省去了自己好多时间、精力和心思。看来这好事还是要多做,善心还是要多用的。秋水当然是求之不得,很是爽快地点了头。
  雅丽见秋水同意了妈妈的意见很是高兴,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妈妈,“那他暂时住哪里呀?要不?”
  秋水知道雅丽接下来要想说什么,他赶紧抢过话来,说:“小旅店有很多,找一个就是了。”
  雅丽妈也开始喜欢眼前的年轻人了,就凭着这股子聪明劲儿日后也准差不了。经过这一中午的攀谈和了解,雅丽妈打心里也要帮助秋水去实现他心中的理想。雅丽妈说:“这样吧,在外面住旅店花费太多了,我领你去党校的宿舍,那里环境不错,重要的是环境好,以后学习也方便。再说了在那里住着不需要花费太多的钱。”还没等雅丽妈说完,雅丽几乎是跳到了妈妈面前,搂着妈妈的脖子说:“妈妈,我的老妈妈,您真是我的好妈妈。”
  “好了好了,这丫头,都多大了还这样,让人家笑话不?”雅丽妈边说着边拨开俯在身上的雅丽。
  “秋水啊,党校院里呢还有一个小工厂,是一家机械厂,活呢有些脏,有些累,不过工资待遇还不错,每个班六小时,一个月工资至少也有五十多元,中午还管一顿饭,你看看要是行的话我就帮你去说一声,也可以为你解决以后的学习费用。”
  雅丽一下子又从妈妈怀里坐了起来,面露愠色,说:“妈,那活行吗?”雅丽回头看了一眼秋水,嗔怪着妈妈,“你不能再找一个好一些的体面一些的活吗?妈,求求你了!”雅丽边说边摇晃着妈妈的肩膀。
  雅丽妈没有吱声,她在等秋水说话。
  “行,苦点累点都没啥,怕苦我就不出来了,谢谢伯母,我去干!”秋水回答的铿锵有力,眸子里充满了坚定。
  “哎!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就该多吃点苦,先苦后甜吗。你说是不?!”雅丽妈露出了笑容。她不但高兴,而且在心里伸出大拇指夸赞秋水真是个好孩子。
  雅丽妈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定好的事马上就得办,没有点性子别说撑起个单位,就连家恐怕都打理不好。
  “这样啊,一会儿我领着秋水去单位,先安顿下来,然后去厂子看一眼,适应一下,行了再做。”
  雅丽妈既然已经发话了,雅丽也只好抿起了小嘴。她知道妈妈决定下来的事情是拗不过她了,也只好这样了。
  “雅丽,你就别去了,身体不好,就在家待着吧!”雅丽妈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对雅丽说。
  雅丽不情愿地嗯了声。她又重新回到秋水身边坐下,说:“没事儿的时候我会去看你的。”
  秋水很是感激地看了眼雅丽,说:“谢谢你,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谢谢你。”
  “时间不早了,秋水,咱们走。”雅丽妈开始收拾出门的衣物,秋水也跟着站了起来。雅丽有些恋恋不舍,一直送到了房门口,不停地和秋水招着手,直到拐过楼梯不见秋水的身影雅丽才悻悻地回了屋。
  党校离雅丽家很近,乘车也就三站。这里环境优美,三面环山,正前方是一条环绕整个县城的河流。许是因为发展的速度还是比较慢的缘故,大河似一条蟒带蜿蜒而过,站在县城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在日夜不停歇地流淌着。
  一走进党校大院,就看见陆续有人和雅丽妈打招呼,样子很是尊敬,雅丽妈一一回着,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人,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安顿好秋水。雅丽妈先领着秋水来到党校最后侧的一栋二层楼房前,对秋水说:“这里就是住宿的地方,常年都有人在这里居住,不过都不是久居的,一期学习结业后再换一批,所以都是些生面孔。不过那不打紧的,这些人都是机关企事业人员,都是有素质的人,很合得来的。”雅丽妈边说边领着秋水径直上了二楼,在二楼最东侧的一个房间前停住了脚步,说:“你进去看看吧,这里把东头,又朝阳,是这里最好的房间了。”秋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这是一个有20多平方米的房间,屋里有一张大床,被褥一应俱全,室内还有一个立柜和一个书桌,秋水非常满意,高兴地对雅丽妈说:“谢谢您,伯母。”
  “说哪里去了,以后啊就把我那里当成自己的家,有空常回去看看。”雅丽妈一边说着一边指引着秋水下楼,继续向西行进了不到百米就听见机器的隆隆声,秋水盘算着这里恐怕就是雅丽妈说的机械厂了。果不其然,在一片树木的另一侧一排整齐的红砖墙面的厂房立在了他们面前。这时,一个站在厂房门前踱步的人一看见雅丽妈走过来,赶紧快步迎了上去。
  “您好,校长,有什么安排?”来人很客气地和雅丽妈打着招呼,根本没有把雅丽妈身边的秋水放在眼里。
  雅丽妈指着身边的秋水对来人说:“马厂长,这是我女儿的一个朋友,暂时就住在这里,还想在你这儿找点活干,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活?”
  马厂长满脸堆笑,忙说:“看您说的,没有问题,我一定会照顾好的,您尽管放心吧。”
  雅丽妈说:“他叫秋水,今年刚20岁,多锻炼锻炼,多学点技术,以后也好有个谋生的出路。”雅丽妈说完后又顿了一下,接着说:“这孩子是从农村来的,有把子力气,活脏一些累一些都没事儿,不过我可跟你说了,不准给他安排到办公室去。”
  “我知道,您放心吧!”马厂长很是爽快地把秋水留了下来。
  马厂长主动伸出手和秋水握了手。满脸皱纹堆积出来的笑容让秋水看了有些不自然。刚才见面时秋水和马厂长是有过表示的,不过马厂长没有在意秋水,而是把所有的敬畏和笑容都投给了雅丽妈。秋水对这种奴颜婢膝丑陋的阿谀逢迎打心眼儿里作呕。马厂长虚心主动和秋水打招呼还是让秋水过意不去,他看得出来马厂长的逢迎全是因为雅丽妈的缘故,秋水还看得出来就冲刚才马厂长在车间门前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他已经等的很久了。单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雅丽妈在这座大院里的力度了,秋水还是冲马厂长行了个礼,说:“谢谢您,厂长。”
  “还别说,这年轻人真有礼貌。”马厂长拍了秋水肩膀一下,接着说:“以后就跟着我,保准你学得一手好本事。”
  雅丽妈转身对秋水说:“就这样吧,食堂呢就在前面这栋房子里,缺什么告诉我,我的办公室在前楼的三楼。”雅丽妈又对马厂长说:“马厂长,孩子还小,你就多费心。”
  “校长您就放心吧,保准没错。”马厂长连连点头。
  “秋水,那我就先走了。”雅丽妈冲秋水摆了摆手径直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马厂长见雅丽妈渐渐走远,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转过身来对秋水说:“走,我先领你进车间看看去,熟悉熟悉环境。”
  秋水感觉得到马厂长在雅丽妈面前的压力,他不明白职务的威力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随着马厂长走进车间。
  
  8
  
  自从秋水离开刘家围子,杏儿每天都要独自一个人爬上瞭望台,双手托腮,目光凝视着秋水离开刘家围子走过的道路上,痴痴地呆坐着,脑海里的那些和自己现状相关联的陈芝麻烂谷子的记忆像过电影一样一遍遍地进行着回放。
  杏儿娘年轻的时候也像杏儿现在一样漂亮,十里八村有钱家来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踢破了,怎奈杏儿娘死活就是不同意。其实在杏儿娘的心里早就有了意中人,他不是别人,就是秋水的二叔。
  秋水二叔长杏儿娘三岁,两人打小就要好,又是一个村子的,就好像今天的秋水和杏儿一模一样。两个人一直到情窦初开的年龄两颗心都是冰清玉洁,没有越过雷池半步。
  忽然有一天,杏儿娘哭着找到秋水二叔,说是自己爹爹给定了门亲事,听说那家挺有钱的,爹爹因为穷怕了就同意了,杏儿娘知道后死活不同意,就一个人跑了出来找秋水二叔出个主意。秋水二叔家境不好,根本拿不出杏儿娘的爹所要求的钱来。杏儿爹也知道秋水二叔喜欢杏儿娘,早就放出话来,不亮亮家底儿谁也别想娶杏儿娘。秋水二叔想过领杏儿娘离开这里,可是他又不想让杏儿娘跟着自己吃苦受罪,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就这样,杏儿娘嫁给了杏儿爹。成亲后,杏儿娘才知道杏儿爹没有文化,大字不识几个,人也粗鲁,挨打受骂成了家常便饭。每次挨打受气后杏儿娘就跑回娘家,杏儿娘的爹爹心疼女儿,最终让女儿女婿搬了回来,他也好看着杏儿爹。杏儿娘跟杏儿爹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暖,更别提感情,杏儿不想自己也重蹈娘的覆辙。杏儿看中的是感情,即使日子过的穷些也没关系,重感情的杏儿在感情的道路上也遭受到了重创,她面临几近崩溃的边缘。杏儿娘感同身受也就更能体会出杏儿现在的心情了。
  杏儿独自呆坐在瞭望石上一动不动,任凭一股股初春的山风从山底拥将上来,将杏儿团团包裹也全然不顾。早上还梳得整齐的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早已经在迎面风和环绕形风力的共同作用下一丝丝一缕缕被拉扯出来,随风起舞。杏儿呆坐时间越久,随风起舞的青丝就越多。从早上一直到太阳完全被大黑山遮住,杏儿的头发早已经在风中起舞了。等到太阳渐渐西斜时风力才逐渐开始收敛,一直起舞的头发也终于停歇下来,散乱地垂落下来,将杏儿整个俊俏的面庞全都遮挡住。此情此景,幸亏没有外人闯入,不然的话非得被杏儿这时的模样吓晕过去不可。
  杏儿一整天水米未进怔怔地呆坐在瞭望台上,早已没有了痛苦泪水,也没有了声嘶力竭的喊叫,只有一副目无表情被风吹乱遮挡住的面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杏儿木然地一步一滑地下了山,踉踉跄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半路上被苦苦寻找大半天的杏儿娘撞到。远远的,杏儿娘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朝自己这边走来,杏儿娘的心咯噔一下,还闪过会不会是杏儿的念想。随着杏儿的由远及近,杏儿娘终于认出迎面走来的杏儿了。
  杏儿娘踉跄着跑上前,一把捋开挡住杏儿面庞的乱发,双手捧着杏儿麻木表情的脸庞失声痛哭,“杏儿,我的好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呀!你这是何苦呢?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呢,我苦命的女儿啊,你倒是说句话呀,啊,杏儿!!”
  杏儿娘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封闭了大半辈子的感情闸门瞬间被杏儿的遭遇引开,咆哮着、呐喊着、一声高过一声,悲悲戚戚,凄凄惨惨,就连晚归的鸟儿们也被感染了,不停地在低空哀鸣,四处翻飞着。
  围子里这时正值男劳力返家途中,主妇们在家忙着准备晚饭。袅袅炊烟缓缓地从被枝枝蔓蔓包裹住的民房上升腾起来,一家家一户户,当所有炊烟慢慢地聚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条带状的烟雾,在刘家围子上方盘旋着。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张由云朵织成的被子,整整齐齐地覆盖在刘家围子上空,为这里的人们保暖御寒。
  杏儿早已干枯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娘的哭声震动了,再一次撕心裂肺般地合着娘的哭声一起哭了起来。哭久了,也哭累了,娘俩相依相偎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偶有围子里的人经过都为眼前这一幕感到震惊,不明就里的人纷纷在私下里议论着,不知道这娘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连几天,杏儿都是这样去了回,回了又去。每一天离开家的时候都收拾的干净利落,可是等到晚上回来就早已经没有了模样。等到第三天杏儿回家就大病一场,茶不思饭不想,一病就是十多天。等到身体渐渐好些时人也整整瘦了一圈。原本粉红的肤色和弹性十足的皮肤都变得黯淡无光,粗糙皲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深深地下陷,眼圈周围满是黑眼圈。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杏儿感觉到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总是在摇摇晃晃飘忽不定,杏儿扶着墙才勉强站住,暖暖的阳光刺得杏儿连忙用手遮住眼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在杏儿生病的这些日子里,可吓坏了杏儿娘,她找了大夫到家里给杏儿看病,又步行到乡上去给杏儿买好吃的,还陪着杏儿说话,在杏儿娘的精心照料下,杏儿的病渐渐好了起来。
  自从杏儿大病好了以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少了往日的活泼,就连清脆的歌声也没再听到过。杏儿每天都郁郁寡欢,看着杏儿的样子杏儿爹娘也为女儿担心起来,他们想着赶紧给杏儿找个好婆家嫁了,或许会对杏儿的心情能起到好作用。于是,杏儿父母开始物色优秀的年轻后生介绍给杏儿。
  转眼就是半年过去了,杏儿依旧是老样子,很少与人来往,杏儿每天都是独自一人,或下地干活,或上山呆坐,或不知去向。这天傍晚,杏儿忙完地里的农活回到家中,远远地她就看见娘正在和几个陌生年长女人在院子里说着话,等她们看见杏儿回来时,先是唏嘘不已,然后就是啧啧称赞,当看到杏儿的怒态时几个人立刻神情紧张起来,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陡然间一个个变得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杏儿一股风似的进了屋,随手把门虚掩上。她没有忙着收拾,而是把脸贴在门板上,顺着门的缝隙向外张望。
  杏儿娘见杏儿径自回屋去了也就没再去理会,接着说:“那个后生长得还好吧?”
  “呦!大妹子,看您说的。”其中一个坐在杏儿娘对面,年纪和杏儿娘相仿的婆婆边说边拎着一个绣花手帕挥舞着继续说:“大妹子,您就放宽心吧,保准错不了!那人长得是爆头眼花呀。”
  “快得了吧,一个后生长成这样还不成太监了,夸人都不会夸。”坐在杏儿妈左手边稍微年轻一些的妇女抢过话头说,“我介绍那个才叫好着呢,人家给盖房子,标准可以说是一流的,绝对没错!”
  杏儿到这时才算是听明白,原来这些人都是来给自己说媒的。杏儿气得一脚把房门踢开,“咣铛”一声,吓了三个人一跳。杏儿一步就迈了出来,冲着几个人大声吼道:“滚,都给我滚得远远的。”杏儿这一意外举动吓得几个人面无表情,灰溜溜地逃也似的离开了。杏儿转过身冲着娘说:“您怎么能这样呢?这么大的事儿为啥事先不和我吱一声呢?”
  “这,这,哎!杏儿,我寻思着给你选个好一些的人家,你就会把过去的事儿给忘记了,你看看你现在这都成啥样子了,啊!”杏儿娘关切地说。
  “我不找,也不嫁,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杏儿态度坚决地说。
  “这孩子咋就这么倔呢?和你那个死爹一样。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杏儿娘站了起来,来到鸡窝旁,打开鸡窝,“咕咕咕咕。”一群家鸡纷纷连蹦带跳跑了过来,围在杏儿娘身边。
  “去给鸡撮些苞米粒儿来。”杏儿娘支使着杏儿。
  杏儿把头一扭,咕噜一句:“我才不管呢,你不是有的是力气吗,你就自己来吧。”说着径直重新回到屋里。
  “这孩子,养你还养出罪过来了。”杏儿娘回身瞪了一眼杏儿的背影,自己喂鸡去了。
  杏儿回到西屋,坐在炕沿边上,双手撑着双腮发呆,气得脸色发白。不知为什么她又想起秋水来。秋水哥都走了半年了,一点儿信儿也没有,也不知道咋样了?昨天还看见秋水娘了,他娘自从秋水走了以后可是老了不少,头发也比以前白了许多,看样子秋水是没给家里回信的,要不然秋水娘也不会这么苍老。杏儿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多亏被自己撞到了,要不然人都来家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杏儿转念一想,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个法子。杏儿在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想,那就是和秋水哥一样,也离开这里。可转念杏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一夜把杏儿折腾的翻来覆去,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一幕幕一段段,就像是放幻灯片一样接连出现在杏儿的脑海里,杏儿的头被折腾得疼痛难忍,胀胀的,似要裂开一般,杏儿索性坐了起来,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毫无睡意。
  不知不觉天亮了,杏儿和往常一样吃饭、下地、干活,唯一不同的是人更没了精神,就像灵魂在一夜之间被偷走一样越发无精打采。这一整天杏儿都是这么混混沌沌过来的;又到了晚上,杏儿还是无法入睡,就那么坐着。一连三天,杏儿几乎没有睡过觉,人也憔悴了很多。杏儿娘憋了三天的话终于忍不住了。杏儿吃过早饭刚要下地,杏儿娘一把扯住了杏儿的胳膊,一行老泪流了下来,“杏儿啊,你别这么折磨自己,娘看你整天这样,娘的心都在流血,你知道吗?娘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呀,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杏儿娘一边说着一边哭出了声。
  杏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墙壁,泪水夺眶而出。
  “杏儿啊,娘依你,只要你能高兴开心,娘什么都依你!”杏儿娘几近乞求的口吻和杏儿说。
  “我不想在家了,我也想出去。”杏儿冷冷地说。
  “这,这?好!只要你能快乐起来,娘什么都依你!”杏儿娘狠了狠心答应了杏儿的要求。“不过,你不能和外面的人说你要出去啊,刘家围子的规矩你是懂的,不用娘教你。”
  杏儿木然地点了点头。
  当杏儿娘把杏儿也要离开刘家围子的想法告诉她爹时,杏儿爹起初还有些不同意,可是看着杏儿每天就像丢了魂似的再硬的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狠了狠心说:“随她去吧!养了一个冤家。”
  杏儿在秋水为了逃婚更为了心中的理想离开刘家围子半年后也悄悄离开了这里。没有人知道杏儿的离开,也没有人愿意去探听,居住在刘家围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秋水和杏儿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没有人愿意再去讨好杏儿。别看秋水年岁不大,可是秋水的为人在刘家围子却是有口皆碑。虽然秋水离开了刘家围子,可是这里的人们对杏儿也是格外尊敬的,更没有人动过夺人之爱的非分想法。
  杏儿离开刘家围子那天没有人送行,只有杏儿娘独自站在门口目送杏儿远去,望着杏儿的背影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一片杏林中。杏儿娘的心不由自主地紧了又紧,杏儿娘本想再嘱咐杏儿几句,可却没有张开口,她不想招惹太多麻烦。
  杏儿离开家的时候没带太多东西,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她要带的是全部身心和久久的思念。三天的不眠之夜让杏儿走在路上都有些摇晃,随时都有要倒下的可能。但杏儿此时的心里却充满激动,充满期待,为了秋水,她可以逃避世俗的蹂躏,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去期待与秋水的再次重逢。杏儿就像一只久困牢笼的小鸟,一旦放归自然获得自由,对外面的世界顿时就充满了好奇,杏儿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离开家多久,但是她很清醒的是不用走得太远,能离开刘家围子脱离那里的束缚就是一种胜利。
  杏儿没有坐车,就一个人默默地走着。她只身来到乡上,通过熟人在乡上的一家私人制衣作坊住了下来。从刘家围子到乡上的距离不远,还能够及时打听到秋水的下落,这是杏儿愿意留在这里的原因。杏儿打小就受到母亲的耳濡目染,对家务活那是手拿把掐的,在这十里八村也是顶呱呱的,这只是杏儿身上的一个优点。她还有很多值得姐妹们羡慕的地方,正因为她鹤立鸡群,出类拔萃,所以总有人排挤她,甚至还有人暗中侮辱她,结果都没得逞。在制衣作坊里,杏儿那可是行家里手,不管啥式样,只要到了杏儿的手上一会就能复制一件一模一样的来。杏儿在乡上安顿下来后,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在街上溜达,从东街走到西街,从北边的菜市场走到南面的小吃街。杏儿溜大街不是为了欣赏,也不是消费,她是在找人,在找秋水的下落。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溜大街成了杏儿的习惯。
  转眼间杏儿到制衣作坊快有半年时间了,大街小巷上布满了杏儿的脚步和心酸,但却丝毫没有得到丁点有关秋水的音讯。杏儿在想,秋水可能不在这里,从一开始就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再以后,只要制衣作坊一放假,杏儿就会坐上客车到县城里寻找,可惜始终是一无所获。每一次杏儿都是满怀希望出发,结果都是失望而归。她多么希望有一天上苍会把秋水送到自己的面前,她在祈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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