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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山儿女(7)

散文
时间:2016-09-26 09:15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刘名加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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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事吧?”
  一声温柔的问候将秋水从睡意朦胧的纷杂思绪中挣脱出来。
  秋水抬起头,吃惊地发现一直坐在自己身后的那个陌生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座位旁。睡眼惺忪的秋水模模糊糊地看到裹着纱巾的姑娘正在用戴着毛绒手套的双手在自己眼前不停地摇晃着。姑娘身体略微前倾,一边摇晃着双手一边在注视着秋水的变化。直到秋水睁开眼睛,并露出惊愕的表情,姑娘才停下摇动的手掌,站直了身体。两人身体距离令秋水有些尴尬。虽然刚到春季,可是衣着单薄的姑娘散发的清香却已经将秋水团团包裹,隐约中还有少女那微耸的乳峰正在自己眼前傲挺着。秋水依旧板板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他在等待姑娘离开后再起身。姑娘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那里。时间一下子竟似静止一般,静的就连两个人怦怦的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
  “后面的两位乘客,请抓紧下车,车要启动了。”
  一直站在车门外的长途客车售票员的友好提醒为秋水解了围。姑娘抿嘴一笑隐约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和一对虎牙,转身走下车。秋水如释重负般地也跟着姑娘下了车。
  秋水因为有工作在身,不敢停留,下车就想直奔小甸子大队。姑娘下车后一直没走,痴痴地守在车门旁。见秋水下车一声没吭转身要想走,姑娘抢步上前挡住秋水去路。
  秋水心里着急,可他搞不清姑娘为什么挡在自己面前。秋水想:看这阵势恐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秋水看了姑娘一眼,只见姑娘整个头都被裹了起来,秋水丝毫看不到姑娘脸上的表情更不明白姑娘黏住自己的原因。越是这样秋水就越想不通,自己和这位姑娘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为什么偏偏黏住自己呢?秋水搜肠刮肚半晌,也只是想到刚才在车上的那一幕。自己这几日也是真的累了,下乡大半个月没有一天能休息好,在车上不知不觉中竟有了睡意,随着行驶中长途客车的颠簸竟然进入恍惚中,多亏姑娘好心叫醒自己。秋水想,没准姑娘是想向自己讨个谢字呢。秋水茅塞顿开,一直紧绷着的脸也舒缓了下来,两只肉呼呼的大手不停地在交错中翻转着,压低声音冲姑娘说:“谢谢你刚才的提醒,不然的话我恐怕会被拉过站的。”
  秋水的话还没落地儿姑娘就忍俊不住格格地笑出声来。姑娘暗想:这人还真是幽默,讨好人家也不至于用这般低智商的手法吧,不就是打声招呼嘛,还至于扣这么大个的帽子。姑娘独自在心里想着,虽然笑出声来,可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依旧是笑意盈盈地挡在秋水面前,她也没有因为秋水的道谢而离开。其实姑娘今天就是冲着秋水来的,姑娘已经铁定心思跟定秋水了,不过秋水为人憨厚没有看出来。对于秋水今天下乡的工作和路线,姑娘似乎早已是悉数掌握在心中了。不仅如此,姑娘似乎还在心里盘算好了,在不影响秋水工作的前提下试试他,黏黏他。这么多年了,已经变了身份的他看看还是不是原来的秋水。
  秋水见姑娘没有任何反应,内心里便生出一种按捺不住的恼火来。可是偶尔瞥一眼,看到姑娘俊俏的模样,心怔时就软了下来。在他的印象里,杏儿也该有这么大了,也会长这么高了吧?!也应该会有这么漂亮的。不过,秋水转念又一想:不可能的,在刘家围子,二十几岁的姑娘应该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而眼前这位曼妙身姿的姑娘说什么也不会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秋水断了自己的主观臆想。刚刚还拘谨的他一时间竟似变了个人似的,人也变得有了精神,他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秋水决定和眼前这位挡住去路的姑娘道个别,抓紧时间去小甸子大队检查春耕准备情况。秋水刚刚做好准备,还没等他付诸于行动,姑娘又快他一筹,姑娘见秋水起了厌烦之心竟然在不知觉中高兴起来,这才是她记忆中的秋水,和以前一模一样,真没白费自己这么多年来在心底里对他的思念和苦苦的等待与寻找。姑娘表露出来的活泼全无刚才的矜持,这才是姑娘内心真实的另一面。
  秋水在心里暗自叫苦,自己要想离开这位姑娘可能要多费一些周折,要多花费一些时间了。
  长途客车早已经启动离开了,可秋水依然站在原地。秋水已经被眼前的这位陌生姑娘纠缠有一段时间了。可秋水还真没有正眼瞧过姑娘,这也成了眼前这位姑娘更加欣赏秋水的地方。虽然刚才在道谢的时候秋水有机会正视过姑娘,可是在姑娘心里认为那不是轻浮,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交流所必需的。在秋水眼里,姑娘是与众不同的,不同的地方不仅仅在于敢同陌生男人较真,更让秋水感到眼前这位姑娘的非凡之处那就是衣着打扮。虽然刚到初春,可大街上的姑娘们早早地就把厚重的冬装衣裤迫不及待地统统换成春装。眼前的这位时髦姑娘也不例外,也似被这春风召唤出来的一般,修长漂亮的玉腿被色彩夺目的粉色丝裤裹挟着,可依然裹不住令人产生无限遐想的性感。一件黑色呢绒大衣依然穿在身上,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季节的装扮,可依旧看得出姑娘那曼妙的身姿。
  秋水一直搞不明白这位姑娘为何偏偏相中了自己,赖在这里,黏住自己,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姑娘不走,秋水也不好强行离开。秋水不离开姑娘也不提前放弃。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那里,任凭淡淡的香气从姑娘的身上散发出来。就像是从一弯清澈的湖水中缓缓升腾,弥漫在秋水身体周围。时间也似被这清香熏得陶醉起来,竟似凝固一般。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这清新的香气包裹的层层叠叠,任你统帅千军万马也冲杀不出这重重的香气包围中。
  秋水从下车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在没有想到好的办法之前看来自己是摆脱不了眼前这位棘手姑娘的阻拦的。其实要想走也不用那么纠结,转身走就是了。可秋水就是秋水,尤其是在那个年代里,如果要强行的话万一姑娘耍开泼妇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与其惹事倒不如先稳事。秋水索性摆出一副奉陪到底的姿态来。秋水刚稳定了心态,姑娘却开了口:“我知道你现在要去工作,我就不拦着你了。但有一样,我得和你一起去,等你是因为还有比你工作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姑娘早就看出来秋水着急,所以也没再干耗着,毕竟秋水才到乡政府不久,别因为个人问题误了人家的大好前程。
  秋水一听说姑娘让自己走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当他又听说姑娘要一直跟着自己时,刚刚才看到的一线希望仿佛又被乌云笼罩。眼瞅着太阳在一点点升起,时间紧迫,秋水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姑娘看秋水急着要走的样子,这次没再去拦他,她只是默默地紧紧跟在秋水后面,向小甸子大队方向走去。
  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在东北,每年的春、秋、冬季都是以北风唱主角的。人们习惯称在东北肆虐的是北风,严格意义上说并不是正北风,而是西北风。西北风在诸多风向中是最为凛冽的。在周易学中就有专门介绍西北风威力的。在风水学中,西北属凶,而北是占贵位的,是吹不动的。西北风则不同了,不禁能吹得动,而且还有瑟杀之力的。万物萧瑟肉体被冻僵足以验证西北风的凶煞程度。
  秋水要去的这两个大队很有特点。刘家围子大队坐西朝东;小甸子大队恰恰相反,坐东朝西。虽然两个大队不是正对的,却正好形成犬牙交错的地理位置。要想到小甸子大队首先得向北直行而后再折返向东。从下车的地方算起,向北的直线距离是折返朝东到小甸子大队距离的二倍。初春正值北风盛行,一阵紧似一阵,一阵猛似一阵,强而有力的北风令人感到窒息,北风夹杂着漫天尘土肆无忌惮地冲撞着身体各个部位,只要有一点可乘之机,它都不会错过,直贯入肌肤,不禁让人连连发颤。
  迎风行路是艰难的,迎着北风行走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秋水一直走在前面。他低着头,不时用手捂着口鼻,风大灰多时还将头转向另一侧躲避。这几年秋水很少遇到这样的天气,所以迎风赶路也有些困难;姑娘就更艰苦了,姑娘原本规规矩矩的一头长发早已被大风吹了个漫天飞舞,凌乱不堪。虽然风大难行,可是姑娘任凭北风怒号尘土飞扬,依旧紧紧跟在秋水身后,不曾落下半步。秋水一路走还一边在心底里暗自叫苦,今天这是遭了哪门子邪风,竟冒出来这么个多事儿的主,看来是没办法甩掉她了。因为有心事,秋水行进的步伐不免有些琐碎。姑娘的心里倒没有那么多的纠结,依然紧跟着秋水,丝毫没有因为一路的风沙影响到她的义无反顾。反到是秋水,心绪一直不能平复,一路走一路不停地在心里思索着。和姑娘相遇有一会儿了,秋水在想,身后的这位姑娘要是杏儿该有多好啊。陌生姑娘的出现重新勾起秋水对杏儿的无数次回忆。有时在秋水的脑海里还下意识地把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位姑娘与杏儿联系在一起。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也再次令秋水的内心酸楚起来。和杏儿分开的时间真的是很久了,到现在已经有五年时间了。五年时间足以使一个人的容貌发生巨大变化,或许苍老或许妩媚。无论美还是丑,在秋水心中杏儿永远都是最美的。秋水不敢再去奢想身后的姑娘就是杏儿,越不去想可杏儿的影子越在他眼前浮现。思念一个人痛苦是一种煎熬,恋一个人痛苦更是一种煎熬,秋水就是这样在煎熬中度过每一天的。
  一路上令秋水感到纳罕的还有就是每逢坐车都会遇到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当年自己孤身一人离开刘家围子时也是因为坐车在车上认识了雅丽,成就了自己今天的成就;今天还是在车上,遇到了这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路上紧追不舍。秋水露出一丝苦笑,这回不会又是遇到好事儿了吧。秋水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摇了摇头继续赶路。
  距离小甸子大队约莫还有一里多地时姑娘忽然停住了脚步,冲着秋水的背影高声说,“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秋水正自顾走着,一听跟在身后的姑娘说她不去小甸子大队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陌生姑娘的出现到姑娘对自己和对这里的地理环境的了解都令秋水不解。秋水纳闷的是姑娘为什么对这里这么了如指掌?看来这姑娘是有些来历的。秋水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姑娘,说:“你就不怕我独自溜了?”
  姑娘用手在梳理着凌乱的秀发,用手指了指身边通向刘家围子的唯一一条道路,笑嘻嘻地说:“这里一望无际,你能从地下钻过去吗?”
  秋水这时才从一路上的思绪中缓过神来。通往回家的道路他不会不知道,这是唯一一条回家的道路。秋水在心里暗暗佩服姑娘的精明。其实姑娘的另一番良苦用心秋水是不知道的。一路上姑娘可没闲着,她在思考着自己跟秋水去小甸子大队合不合适,人家要是问起来该怎么说。秋水下队是为了工作,自己跟着来算怎么一回事。再说了,一旦有好事的人说给乡领导听,秋水到时候真是有口难辨了。姑娘想的真是周到,可秋水却一无所知。
  秋水一个人去了小甸子大队,本该可以放松心情的秋水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涌上一种从未感到的失落孤独。他回头又看了一眼一直跟着自己走过来现在独自站在风中的陌生姑娘,他现在连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呢。
  姑娘独自站在风沙中等着秋水返回。
  北风还在刮着。勤劳的农民却没闲着,家家户户都在用黄牛车往田地里运送着农家肥,吱吱呀呀的木板牛车不时从姑娘身边经过。于是,一堆堆农家肥便不断伸向远方,消失在混沌的天际边。
  姑娘站在路边,不时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姑娘,像在欣赏一尊美女雕塑。在这荒郊野外突然看到一位隔世美女,不上眼那才叫一个怪字。试想一下,在这山沟沟里,封建残留思想依旧是根深蒂固,尤其是女人,鲜见露膊上阵的。至于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内装还有丝袜等等更不敢去想。这要是谁家女人穿成这样,不用别的,就唾液也能把她给淹死。所以这里的人们碍于情面,又怕人说闲话,爱美、想美的想法一直被无形的精神枷锁束缚着。
  姑娘看了一眼这些既勤劳墨守成规但又不心甘情愿的庄稼人,不觉得在心里暗暗发笑,敢想却不敢去做,这就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贫穷的原因。以前姑娘可不是这么老实的,和人斗上一阵子嘴也是常有的。今天不同,她有自己的道路要走,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去拼搏,同样她也会用不削一顾的眼神去看待这些庄稼人。她没想去改变谁,但是谁也别想改变她、阻挡不住她,在她心里认定的事情她会义无反顾,就像今天这样。
  
  15
  
  小甸子大队是距离小甸子乡最近、耕地最少的大队。根据统计,平均人均耕地面积不到0.5亩,这个数字在小甸子乡乃至全县、全市、全省都是绝无仅有的。作为小甸子乡的直辖大队,小甸子大队的农业工作在全乡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前些日子,小甸子乡党委书记还专程来到这里听取了小甸子大队今春的农业生产工作汇报。今天秋水再次来到小甸子大队,足可以看到小甸子大队在全乡农业工作的重要性。因为是农业生产大队,所以历年来农业工作都开展的有声有色。秋水到大队时看到的今春农业生产准备工作已经大变样,这让秋水感到很高兴,一块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好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没有影响到工作,这多少让秋水一早上感到晦气的心情有了好转。秋水悉心询问了党委书记来队时的意见后又按照党委书记的思路和要求又重新嘱咐了大队干部几句后说自己这几天就在小甸子大队和刘家围子大队蹲点,有什么事及时沟通。一切安排妥当秋水又和小甸子大队的负责人到队部附近的几块田地里实地查看了一下。秋水对农业工作是内行,打小就在农村长大,是和土疙瘩打过交道的年轻人。站在地边,秋水明显能感觉到小甸子大队农业生产工作做得很扎实,农业先进大队不是徒有虚名的。单就看堆放在地里的农家肥堆就可以看到这里不仅仅是大队干部对农田工作重视,就连农民对农业工作的重视程度也是可见一斑的。农家肥是农业生产中保证丰产丰收最基本的一项,没有足够的底肥是不会有农业高产的,积攒底肥就显得非常重要。积攒农家肥不仅是一项力气活,还可以从积攒的底肥数量看出这家人的勤劳程度。秋水到乡里工作前就曾听人说起关于积攒农家肥的故事。说是有一年,有一个乡评选农业生产模范户,评选委员会成员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看材料听汇报,而是实地入户查看,这多少让参评户感到大跌眼镜。更让农民大惑不解的是评选人员走队入户专看农家肥积攒的量。结果一通比较下来,大半弄虚作假的人家都被刷了下来,真正勤劳的农户榜上有名。这一评选办法听说在当时曾风靡一时,也深受庄稼人的喜爱。因为评选办法有说服力,做到了公开透明,当选的生产模范户含金量高、威信好。正因为那次评选工作还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积攒农家肥运动。凭借经验,秋水认定小甸子大队今年农业工作一定又是第一。放眼望去,那一堆堆农家肥堆得就像小山似得,早早地、有序地堆放在田地里了,这其实就是最好的证明。秋水看过后感到非常高兴,他不得不佩服这里农民的勤劳。大队也进了,地块也看了,秋水这才放下心来顺着原路返回。
  拐过三道弯曲而短暂的进队路,远远就看见一路跟过来的姑娘还在原地站着。风中的她宛如大海上的一页扁舟,任凭狂风大浪依然岿立不动。虽然形单影孤,意志却异常坚强。秋水不明白,从姑娘上车坐到自己身后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秋水都像是在做梦一样。虽说秋水认为自己从走出刘家围子就没有再谈过恋爱,可主动接近秋水的姑娘却从未断过。主要还是秋水天生禀赋过人,后天学习努力,很少能有逃过或是骗过秋水那双敏锐的目光和灵活机智的头脑的,所以女孩子们都打心眼里喜欢秋水。对于女人,秋水或多或少通过自身的观察也掌握了一些特征。就拿女人的穿戴来说吧,秋水就一直认为: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女人本来就是美的,美到什么程度,为谁而美,因为什么美;同时,美又与年龄、身份息息相关。未婚的年轻姑娘就美的自然,不施粉黛不着华丽装束也会很美。如果未婚姑娘要是改变装束,那她的心里一定是有所归属的,是专门为谁而美的。婚后的美是成熟的美,那种美是妩媚的,也有美的带些妖气。今天秋水面前的这位姑娘的装束在秋水的认知中应该是有所指的,不然她是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卖弄的。秋水想着,感觉自身已经开始滑向堕落的那一侧。
  姑娘老早就看见秋水的身影了。还在秋水拐过三道弯刚一露头就被姑娘犀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从那一刻起姑娘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秋水,一直到秋水走到近前。
  “工作效率蛮高的嘛,这么快。”
  姑娘很随意地和秋水打着招呼。其实姑娘在风中站立这么久冻的是浑身发抖。再加上一路的迎头风,姑娘隐隐感到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姑娘在秋水面前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害怕再一次被秋水抛弃。
  “都分田到户这么多年了,谁不想过上好日子。这地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还有谁能不上心呢。”
  别看秋水年纪轻,和老农比没下过几天地,可是经过科班的系统学习和流淌的是勤劳庄稼人的血脉,无论对土地还是农民都是有感情的,说起话来,特别是一说到农业方面的问题秋水更是张嘴就来,丝毫不逊色种地的老把式。
  姑娘偷偷瞄了一眼秋水,没有和秋水讨论工作上的事儿,她只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下一站还远着呢,该走了吧。”
  秋水没再说什么,迎着北风,踏上通向刘家围子的土路。
  今天虽然是北风,可是没走多远就又向西折返了。这回折返幅度较大,比起到小甸子大队时的风力要小得多。这回是顺风,走的又是一条回家路,走起来丝毫感觉不到累,浑身充满了力量
  秋水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除了下队时派住在农民家里,余下的时间就住在乡里的招待所。回家这条路不通车,步行一个往返少说也得花费将近两个小时。
  前段时间县交通局来刘家围子,把逶迤穿梭在千余亩农田中间的土路重新进行了规划。听说今年春天就能动工,以后再回家最起码可以节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最让人高兴的还是道路修好后就可以通车了。不过眼前还是老样子,弯弯曲曲的道路依旧迂回在田野里。秋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姑娘,想说些什么,又看了一眼姑娘穿的鞋什么也没说又转了回来。
  姑娘似乎看出秋水有话要说,也不遮掩,冲着秋水说:“有话你就直说,不用看东看西的。”
  秋水看了一眼姑娘穿的鞋,本不想去说,可一听姑娘开口了,秋水友好地回头冲着姑娘说:“前面有一条规划新修的路即将要开工,我想先走一趟,看看失地情况。我是担心你的鞋,不行的话你可以继续走大路,我不拦你。”
  姑娘把脸一扬,说:“从下车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说过了,今天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奉陪到底。不就是一双鞋吗,我不怕。!
  秋水一掠而过的讥笑在他嘴角蠕动了一下就立刻消失了。秋水转身下了土路,径直走进了高低不平的地垄沟里。姑娘也不示弱,紧随其后。没走多远,秋水就看见庄稼地里设定好了的地桩,统一刷着红油漆,一字排开通向刘家围子。秋水就顺着涂着红色地桩往前走着,时而和原来的土路交汇,但道路都很短,十几米的距离就又重新回到了田地里。秋水没再回头招呼一直跟在身后的姑娘,特别是接近刘家围子时秋水就更加快脚步,尽可能地将姑娘远远地抛在身后。
  秋水的心里始终装着杏儿,但是他又不知道一旦见到杏儿该怎么和人家说。想当初是自己执意要离开刘家围子的,没有人知道自己离开的真实目的,唯独杏儿是知道的。正因为人们不知道自己离开的目的,才被刨制出自己抛弃杏儿的谗言,让秋水背负了骂名。秋水不敢再想下去,他知道这些年来杏儿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的,说不准嫁的男人还会对她有精神上和肉体上的伤害的。秋水越不敢再往下想就越想想,他从骨子里害怕杏儿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那样的话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一辈子都不得安生的。
  秋水已经在弥漫着风沙的天气中隐约看到了自家的房子。秋水还记得上次回家的时候梧桐树还是枝繁叶茂。冉冉夏日,坐在树下乘凉,任凭蚊虫叮咬,还有那牲畜奔跑带起的滚滚尘土和恶臭气味,秋水也全然不顾,一坐就是小半天。每次回到家里都会重复着,即使在冬季,秋水也会在树下站很久。
  一进入刘家围子,就到秋水家了。秋水家住的位置在围子里是最靠前的。而刘家围子大队却还得往沟里走上一段路程。
  离家越近,遇到的熟人也就越多。尽管今天天气不好,可是勤劳的庄稼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春节一过就已经开始出农家肥了。这个季节决定着这一年的收成。看勤劳人家地里庄稼长势喜人,秋天收成高,就是因为头年秋天积攒的粪肥多,开春动的早,早早就把农家肥运到地里了。也有一些庄稼人,为了图省事,不积攒农家肥,买现成的化肥应付,结果土壤板结不说,种出来的作物味道也相差较大。农家肥是作物生长最好的底肥,即安全又高效,种出来的无论是粮食还是果蔬的味道与不施农家肥和全施化肥绝对是不一样的。
  秋水只顾自己快步走着,他不想进到围子里让熟人们看见自己还领了一个大姑娘回来,他怕伤了杏儿的心。秋水有意加快脚步和姑娘保持一定的距离。秋水想,自己走路的速度相比之下是很快的,身后的那位姑娘但看她那装束根本就不可能赶上来的。秋水放心地继续走着。令秋水没有想到的是,姑娘这时却赶了上来,距离秋水不足十几米。因为风大,加上秋水的心事重没有听到姑娘的脚步声。
  往围子里又走了一段路,相继遇见好几帮运肥下地的人,秋水都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秋水从他们的眼神中发现了异样,秋水不知道这时姑娘早已经在他身后了。
  秋水继续走着,整个人已经完全被大黑山揽在了怀里。
  秋水还在下车时就已经看到老态龙钟的大黑山正在俯视着他的子孙们。秋水打小就喜欢大黑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地有着深厚的感情。秋水不忍别人对大黑山的破坏,小小年纪就有了保护大自然的强烈责任感。当秋水重新踏上土路时,大黑山早早地伸出臂膀,将游子紧紧地揽在怀中。一迈进大黑山宽阔的怀抱,秋水立刻感觉到亲情温暖。山外依旧北风恣意地掠夺着万物,沙土也跟着漫天飞舞,而此时的大黑山怀抱却是另一番景象,风在大黑山巨大身躯的护佑下显得力不从心,温柔了许多。风小了,沙尘也荡然无存,这与大黑山里植被保护的好有着密切关系。
  渐渐地,秋水已经接近真正的刘家围子。一排排错落有致的青砖房屋在大黑山的映衬下如出一辙,分辨不出哪儿是山,哪儿是房。一条丈余宽的河水从大黑山腹地深处缓缓流出,悠然自得地轻吟着泉水叮咚的浪漫向下游流淌着。河水有半米多深,清澈见底,各种鱼儿在水中畅快地游来游去。秋水每当看见这些鱼儿就想起儿时光着屁股在水中嬉戏打闹时被鱼儿吮吸的情景。那时天真,任由鱼儿在身上自由地吮来吮去。现在想起来,儿时的无知举动竟然成了今天人们纷纷效仿的一项美容热宠。
  过了刘家围子河,秋水家就在眼前。秋水家也是青砖墙。与众不同的是房瓦是红色的,在围子里格外醒目。每到秋季,红的瓦和漫山的枫叶相互交融,分辨不出哪里是瓦,哪里是枫叶。红瓦在枫林中,枫林包裹着红瓦,这是刘家围子最独特的一道美丽风景
  秋水径直走向老屋,缓步来到梧桐树下,满怀深情地仰望着。树又长高了,轮廓又放大了,树叶全都长大时足可以为两个人撑起遮风挡雨的天然大伞。可惜树长高了,而栽树的人却不会再来了。正当秋水独自感怀时,早已被秋水遗忘姑娘也跟着秋水来到秋水家门前。秋水丝毫没有感觉到姑娘的到来,更没有看到自己和姑娘都在树下。面对梧桐树,秋水顿生无限的柔情缱绻,一株梧桐树留给他无尽的思念
  “这就是你天天思念的地方?”
  姑娘的突然问话让秋水猝不及防,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眼前的姑娘虽然显得有些疲惫,但是意志力却是超乎寻常地顽强。
  秋水看到姑娘没被甩下显得有些惊讶,张开的嘴半天没有合拢。他在心里开始对姑娘产生一种敬畏之情。秋水友好地冲姑娘默默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一转身,秋水蓦地又是一惊,他感觉今天有很多地方都是怪怪的,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期盼。秋水始终搞不懂,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姑娘好像对这里和自己都了如指掌似的。
  姑娘这时竟然有些害羞,转过身,说:“我知道你有心事,我理解你。”
  姑娘的一句话让秋水的心里顿生愧疚之感,面对长在眼前的梧桐树,没有什么能夺走秋水的思绪
  屹立在大门旁边的那株粗壮的梧桐树在北风中发出咿咿呀呀的枝桠碰撞声。令人感到不解的是,附近人家的门旁都是栽着两株高大的梧桐树,而秋水家墙外只有一株梧桐树,在整齐划一的道路两旁显得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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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水依旧旁若无人地在梧桐树下沉思着,这已经成了秋水的习惯。这么多年来,不管秋水走到哪里,只要秋水一看到梧桐树他都会立刻触景生情。每每看到秋水见到梧桐树时的表情变化就和川剧变脸一样快的时候,同行的同事还有领导或是旁观者都会为秋水突然之间莫名之感感到茫然。没有人知道秋水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曾几何时,秋水思念杏儿在内心遭受的磨砺和痛楚没有人感受得到,也更体会不到。那种痛不亚于切肤之痛,他不单纯是短时的阵痛,而是刻骨铭心的痛,每时每刻秋水都感觉得到心都在滴血,滴答、滴答,有时秋水都能清晰地听到滴血的声音。身在异地他乡这么多年,心里还埋藏着对失去最爱人的痛,该是一种怎样的煎熬?这种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可是秋水挺过来了,虽然这里面偶遇雅丽,让人觉得自己是遇上好人了,所以才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才能有今天当上一名乡里的干部,才能体体面面地回到刘家围子。可是,秋水却不是那种见利忘义违背自己誓言的人。正因为这样,秋水才能为了杏儿至今未婚,如果换做第二个人,有雅丽妈那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还有谁会愿意到小甸子乡工作?或许早就想着高攀了;在雅丽那软语温存下有谁还可以一身清白地走出县委党校的宿舍?或许不用雅丽主动,他本人早就已经开始算计上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时,雅丽妈家的一切都会是他的;在县城的高干区里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卧室,还有谁会愿意舍弃豪华居室到党校的宿舍忍受孤独;还有在党校工厂的多年工作,每天学习完成后要复习、要完成作业任务,还要到车间饿着肚子连着干上六个小时的的工作。如果住在雅丽家,不但衣食无忧,而且还可以高枕无忧,更不用去干那些脏活累活了;在县城里混迹了多年,自己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本来这次全县的农业大会秋水要代表小甸子乡介绍经验的,可是每天路过那个“制衣行”都不敢正眼去瞧,为的就是省点钱好学习,好吃饭。又有谁知道,自己时常是饿着肚子进入梦乡的,那种前心贴后心的滋味谁又能忍受得了呢?或许有人好问了,有雅丽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还有雅丽妈那么好的一个“妈妈”,怎么可能会饿到这个程度呢?又有谁会相信呢?试问一下:你吃了人家的,将来你拿什么去还给人家,你想在人家面前一辈子都要卑躬屈膝吗?别人或许会,或许会很高兴,但是自己是秋水,这样的事绝对不可以也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秋水想的有些累了,也有些倦了,他早已经把这些话写了下来,装在口袋里,等有一天看到杏儿的时候要亲手交给她,并且要亲口大声地告诉她,自己是爱她的,不是那种单纯的朝朝暮暮长相见的爱,而是爱在心里,如红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心里的爱。
  随同秋水一同走过来的姑娘这时却选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蜷起腿,将胳膊肘放在膝盖上,双手拖着下巴,映着春天太阳静静地看着秋水,像用心在听着秋水无言的倾述。秋水那饱含深情的倾诉让刘家围子里的鸟儿不再啼鸣,狗儿不再狂吠,就连风儿也变得柔顺,就像是正在演奏的音乐和着这动人的讲述如清澈见底的刘家围子河水缓缓地流淌着。虽然姑娘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爽朗,可现在脸上早已现出倦意。这一路上真是难为了姑娘,现在姑娘一句话也不想说,她想在这么好的美景中慢慢品味细细体会这么多年来的等待和煎熬。同时她还在欣赏着刘家围子,这里有她眷恋的一切,还有眼前令她动容的美景。
  秋水不知道,姑娘在长途客车上叫醒秋水不仅是车到终点站的提醒,而是从秋水的口袋里滑落出一封信。姑娘本想把信还给秋水,那毕竟是秋水的信。可是当姑娘看到这封信的封面上写得竟是“我爱的杏儿收”几个大字时,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这封信里面究竟写的是什么,她不敢看,可是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早晚有一天是要看的,她在内心里把一切往事和最坏的打算一股脑地搅在了一起,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头脑里充满雾霭,竟一时分辨不出原本清晰的美好憧憬,眼前却是朦胧而又迷茫。良久,姑娘才稳住心神,把那封信放在了自己口袋里,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就这样开始了。这一路上,姑娘思绪不亚于秋水,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但却不知道彼此的心灵是相通的。就在秋水去小甸子大队检查工作时姑娘悄悄地鼓足勇气打开那封没有封和的信……
  秋水慢慢地汇聚精神,尽可能地将辛酸往事深埋心底。姑娘就坐在秋水对面。秋水再次抬起头时正好和姑娘眼睛四目相对,就在四目相视的一霎那,秋水的内心不觉得一颤,似曾相识的眸子里装满了思绪,一张尖下巴圆圆的脸上也镶嵌着一对酒窝和两颗虎牙,虽然是隔着一层纱巾,但是薄薄的那层纱巾更使得姑娘的面容无形中增添了美丽。秋水突然感觉有些发懵。一路上,他没有正眼看过姑娘,听声音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又感觉好像声音距离自己很久远,那感觉就像声音翻越了几座大山后显得那么的空旷和凄凉。
  “五年时间,自己应该能够一眼就认出来杏儿的。”秋水在心里肯定地想。
  秋水抬腕看了看表,已近中午,他不敢再耽搁,冲姑娘歉意地说:“你先坐着,我得走了。”秋水说完急急忙忙朝着刘家围子队部的方向走去。这回姑娘没再跟着秋水,她知道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已经走了这么久,还要往哪儿走呢?!今天不走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姑娘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看着依然憨憨的秋水远去的背影竟然“噗嗤”笑出了声。
  秋水娘从屋里走出来,准备去大门外喊秋水爹回家吃午饭,秋水娘一打眼看见大门旁坐着一个姑娘,她赶紧走过去。姑娘这时将包裹在脸上的纱巾解下来,秋水娘也已经走到姑娘跟前,秋水娘一看姑娘的面容,顿时怔在那里,喃喃自语着:“这不是杏儿姑娘吗?你这是从哪儿来的?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秋水娘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上前紧紧抓住已经站起来姑娘的双手,眼睛里含着浑浊的泪水
  “婶,是我,我是杏儿!”说着,杏儿紧紧抱住秋水娘放声哭了出来。
  秋水娘一边拍打着杏儿姑娘的后背一边说:“孩子,你哭吧,你都哭出来吧!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吧!”
  良久,杏儿才止住哭声。
  秋水娘抬起手,用粗糙的手掌擦试着杏儿满脸的泪水,说:“苦命的孩子呀,真是难为你了,这么多年了你去哪儿了?啊,我的好孩子呀!”
  杏儿想着这几年自己所遭受的艰辛和痛苦再一次落泪。秋水娘双手捧着杏儿的脸庞,说:“别哭了好孩子,你看看都把这张好看的脸蛋儿给哭坏了。”
  杏儿破涕为笑,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秋水娘的手说:“婶,这么多年来您还一直把我记在心里呢。”
  “你个傻孩子!”秋水娘伸出一根指头戳了一下杏儿的额头,嗔怪地说:“秋水那混小子认不得你,我一辈子都认得你,别说五年就是十年我也认得。”秋水娘语气坚定。秋水娘又接着说:“杏儿,你还没跟我说说这几年你去哪儿了呢?”
  杏儿正待开口,秋水爹这时从院外走了回来,边走边数落,“这是谁呀,大白天的,哭的个什么腔啊这是?!”
  秋水娘瞪大了眼睛,冲秋水爹发狠地说:“瞎了你的狗眼,你看看这是谁?!”
  秋水爹走到近前,惊得半晌无语,涨红了脸说:“是,是杏儿姑娘!”
  秋水娘上前掐了一把秋水爹的胳膊,“你还说不说跟个什么腔似的!”
  “杏儿姑娘别生气哈,我这是老糊涂喽,眼睛也花了,耳朵也聋了,说话不中听,你可别忘心里去啊。”秋水爹看了杏儿姑娘一眼有些纳闷,问:“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呀?”
  杏儿红着脸,低着头说:“我跟着秋水哥一起回来的。”
  “什么?!你们俩一起回来的?”秋水娘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看着杏儿。
  “是一起回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秋水爹着急地问。
  “不过秋水哥没认出我来。”杏儿怯生生地说。
  “这个混小子,连你都不认识了?看他回来我不收拾他。”秋水娘一边说着一边做着举手要打的动作。
  杏儿赶紧拦下秋水娘的胳膊,说:“婶,我求您别打他了。”杏儿把一直拿在手中的纱巾举了起来,冲着秋水爹娘说:“我围着这个,所以秋水哥他没认出来。”
  “我说呢,不认识谁他还能不认识杏儿姑娘,你说是吧!”秋水娘冲着秋水爹挤了一下眼睛,秋水爹也跟着秋水娘附和起来。
  “其实我是想给秋水哥一个惊喜的,所以我才故意围个纱巾。”杏儿吐露出实话。
  “应该,应该。”秋水娘接着说:“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围了纱巾秋水也应该认得杏儿姑娘吧。不行,等他回来我还是得敲打敲打他。”
  “婶,我求您了,别打他,好吗?”杏儿俊俏的脸庞早已经羞得通红。
  “婶依你。走,咱们进屋里说去。”秋水娘牵着杏儿的手,秋水爹跟在身后一同进了里屋。
  秋水婉拒了刘家围子大队安排午饭的盛情,执意回家
  路上,秋水对刘家围子大队农业工作的开展有些不满,他想这几天看来得多指导指导他们了。
  秋水远远地就发现和自己一起回来的姑娘不见了踪影。秋水快步来到大门前站在姑娘坐着的那块石头旁想着姑娘能去什么地方。秋水甚至都寻遍了房前屋后也没有寻到姑娘的影子。秋水心想,人家姑娘可能是早已经走了呢。秋水嘴角掠过一丝笑容,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里琢磨,走了可是不错,这一路上给闹腾的连个样子都没有了。秋水一边打开大门走进院子嘴里还在一边嘟囔着。快到房门时,秋水冲屋里喊了声:“爹,娘,我回来了。”
  秋水娘在屋里应着,“哎,回来了!进来吧。”
  秋水一直走到外间地也没看到娘出屋,秋水感到纳罕,以往回家时娘可都是带着小跑出屋迎接的,这今天是怎么了呢。秋水还在合计着,不觉已经走进里间屋,他一眼就看见和他一起来的姑娘姑娘这时正坐在炕沿边上和娘唠的正起劲呢。秋水没有想到这位姑娘竟会在自己家里,看样子她和娘很熟悉似的。秋水那条已经抬起来的脚竟不知该往哪里放,一时间竟停止在半空中。
  姑娘早早地把纱巾解了下去,秋水这时才正儿八经地看到姑娘的庐山真面目。秋水这一看不打紧,感觉炕上坐着的姑娘和杏儿姑娘非常相像。秋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地问:“你是?”秋水怕自己认错了,又认真看看,还是不敢确定,自语着:“像,真像!”
  杏儿笑意盈盈地看着秋水,一言不发。
  秋水爹坐在炕稍瞪大了眼睛在看着秋水的表情。
  秋水娘看秋水呆呆的表情感觉到心里不是个滋味,伸手推了一把秋水,低声说:“像谁?”
  “像杏儿。”秋水还是不敢肯定。
  秋水娘用脚轻轻踹了一下秋水,怒道:“像,像,你就知道像,她就是杏儿姑娘。”
  “婶!”杏儿姑娘看着秋水娘踹秋水有些心疼。
  “好好好,我不踹他,这孩子!”秋水娘满口应允。
  秋水这时才恍然大悟。他说:“这一路上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没敢仔细看,所以就不敢肯定。”秋水这时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杏儿。
  杏儿这时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对秋水说:“秋水哥,我真的是杏儿。”
  秋水娘这时悄悄地站起身,拉着秋水他爹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用手试着泪水
  秋水爹乜斜着眼睛看着秋水娘,“你哭什么,毛病!”
  “我高兴,两个孩子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杏儿的眼睛红红的一直在看着秋水。
  “杏儿,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秋水目不转睛地看着杏儿说。
  “知道我受委屈了,你该怎么办?”杏儿的泪水已经流了出来,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
  秋水一把将杏儿揽在怀里,任喜悦的泪水悄无声息地尽情流淌着。这么多年来,秋水还没有放过声去痛痛快快地哭一次。这一次,秋水面对日思夜想的杏儿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感情的闸门再也无法抑制竟失声哭了起来。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水模糊了双眼。良久,满脸泪水的秋水双手捧着杏儿那美丽的脸庞,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爱恋。杏儿推了一把秋水,想挣脱出来,可是身体竟似僵硬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秋水低下头,杏儿慢慢闭上眼睛,任秋水那火热的唇在自己红红的朱唇上狂吻着……
  春日午后的风沙渐渐变得轻柔起来,混沌的天空依旧
  杏儿牵着秋水的手来到大门旁,一株刚过人高的梧桐树斜倚在大门的另一侧。树坑早就挖好了,是秋水爹和秋水娘一起挖的。秋水和杏儿共同栽下了这株梧桐树。秋水家门前缺失的那株梧桐树也终于补齐了。
  秋水和杏儿两个人并肩站在大门旁,杏儿说:“这株大的梧桐树就是秋水哥,这株小的就是我自己,希望在以后的岁月里我能够在你的庇护下,就像刚栽下这株柔弱的小梧桐树在这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保护下茁壮成长,一辈子都愿意在你的怀里。”
  秋水笑着说:“我愿意陪伴在你身边,直到永远。”
  “咱们真的应该感谢刘家围子定的规矩,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有今天的磨砺和收获。”杏儿说。
  秋水看了一眼杏儿,说:“要不是因为这里这的规矩,我们也不会被迫分开五年时间。这五年时间我们经历的太多太多了,如果你我任何一个人的心中不再坚守那份感情的话,会留给两个人一辈子的痛。”
  杏儿点了点头。
  “我要改变这里的规矩,让更多的年轻人都出去闯荡,干出一番事业。”秋水信誓旦旦地说。
  杏儿露出为难的神色,说:“你觉得你改变得了吗?他们会听你的吗?”
  “我已经现身说法证明给他们看了,还有你,我们不是挺好的吗。”秋水说。
  “那你还抛下我一个人离开这里,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杏儿抬起头嗔怪地看着秋水。
  “伤心的不只是你,还有我。因为我们两颗心是相连的,情是纯洁的,所以才有我们今天的重聚。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尤其是情感,你说呢?”秋水看着杏儿说。
  杏儿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微笑,她将头深深地埋在秋水不算宽阔的胸膛。秋水低头看着杏儿满足的神情,一股浓浓的爱意涌上心头,两个人为了爱经历的太多太多,泪水不由自主地再一次夺眶而出,滑落在新栽下梧桐树的新土上,就让这用泪水浇灌的爱情之树茁壮成长、枝繁叶茂。
  
  ——2014年8月完稿
  ——2015年1月修改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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