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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屯的花子【长篇小说出版】(4)

散文
时间:2012-12-15 19:16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汉是江山点击:
        
 
  
  【十四】
  
  这年盛夏的一个清晨,太阳刚一拱出地平线就让人们感觉到这又是个燥热的天。几天来,太阳就是这样抖着淫威,逞赛似的把它的能量发挥到了极致。早饭已经做好多时了,小木匠还在酣睡中,花子来来回回进出了好几趟,也没有舍得叫醒他,可是干活去晚了也不是个事啊。花子又一次来到他的身边,怜爱的看着,唉,忙完队长家的这点活非得让他好好歇歇了。“醒醒吧,啊,起来洗洗脸吃点饭,别去晚了,十八拜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了,啊?”花子说着话把儿子放到小木匠的胸脯上面抓挠,小木匠嘟囔着把儿子搂过来贴在自己的胡茬上来回的蹭起来,逗得儿子“咯咯”直乐。“快起来吃饭吧,吃完饭快点去,别人都干上了你再去多不好啊。”
  “队长家的活快干完了,你也抓紧准备准备我们串门要带的东西。”小木匠穿着衣服说着话。
  “我想今天就去城里把该带的东西都置办齐了,省着临走的时候着急忙慌的。”
  “那你去吧,加点小心,那咱们儿子谁看呢?”
  “我和东院的田婶说好了,求她帮助照看一下,下午就回来了,顶多也就是五个多小时的时间。”
  “行,田婶家人不错,你再和她说我在队长家干活,有什么事让她去那里找我。”
  说着话的时候,小木匠也把饭吃完了,又到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然后抹了抹嘴巴,把衬衫从椅子上拎起来搭在肩上就往出走。
  “等等。”花子喊着奔过来,拿着毛巾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又转回身去洗脸盆里蘸湿了给他擦起脸来。
  “怎么还越来越没出息了,还学着不洗脸了,这几天你好象就没有洗,再不讲卫生我可就不要你这个狗牛子了。”
  小木匠“嘿嘿”的笑着,趁着花子给他擦脸的机会顺便的亲了一口,“好,好,好,中午我跳到河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来一次爱花卫生。”
  “没人跟你开玩笑啊,不准你单独下河洗澡,要去,得由我领着才行。”
  “你都快成我的妈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
  “不放心,就是不放心,我看你也够粗心的,以前那细心劲哪去了?”
  “媳妇到手了,还细心什么呀。”
  “那可不行,我们娘俩这一辈子可就依仗你了。”
  “呵呵,没问题。你就不要总是杞、杞,哎,杞什么了?”
  “什么骑什么呀?”花子一时没有弄明白。
  “就是那个,杞人,嗯,杞人、、、、、、”
  “去去去,别没正经的了。”花子没等小木匠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哦,杞人忧天,对,就是杞人忧天。你看我都睡迷糊啦。”
  “我的妈呀,原来你说的是杞人忧天啊,你逗我乐呢?”
  “嘻嘻。”
  他们说着、笑着、逗着,闹着,花子目送着小木匠离去,脸上浮现出甜美幸福的笑容。紧接着她就开始忙活起来,给儿子喂饭,拾掇屋子,然后带些儿子吃的喝的就给田婶家送过去了。当阳光开始发威的时候,花子已经坐到了通往市区的公共汽车上了,她发现车上的空座不少,也许是农忙季节吧。她选了个靠前的座位坐下来,斜依在靠背上,汽车鸣着喇叭拐了个弯驶上了国道,像一艘快艇风驰电掣般的奔驰在绿色的草原上,阵阵凉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已经汗渍渍的身体顿时清爽起来。她从敞开着的车窗望出去,茫茫草原上,晴空历历,芳草萋萋,牛羊点点,白云悠悠。飘带似的引嫩河水蜿蜒南流,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银色的光斑。纵横交错的防风林把田野分割成条块威武的各负其责的守护着,青纱帐生机昂然,看来又是个好年头。这个挨着草原的小镇地方不大,小到只有在市一级的地图上才能找到一个像芝麻粒的黑点,但小有小的特点,那就是碧波万顷的绿色和无与伦比的幽静,也正因为如此,花子每次去城里都能感受到鲜明的反差。在她看来,乡下的空气啊随便啊好是好,可城里人的紧张和忙碌,甚至拥挤和喧嚣都让她目不暇接热血沸腾,那才叫人生,那才叫价值,那才叫潇洒,那才叫没有白白走一回呢。有时候想着也去体验体验,就是因为有了小木匠和儿子以后心满意足了,什么都不想了。
  花子把儿子托付给邻居田婶照看,自己去城里就是为了快点回来,因为她的时间并不宽松,她必须赶上下午3点钟的班车,晚了就没车回来了。当然,她很想逛逛超市,很想看看城市的夜景,但是她更惦记着自己的家。当她拎着大包小包来到汽车站售票室时,猛然看到田婶的儿子田柱在售票口那站着呢,花子感到诧异,这时候田柱也发现了花子,急忙跑过来说:“花子姐,我在这等你好半天了,你赶快去住院处,木匠哥被砸坏了,已送到住院处了。”
  “你说什么?”花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赶快去住院处,木匠哥受伤了。”
  “啊!”花子大叫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就冲出了候车室。她挥手拦住了一辆黑黄相间的夏利出租车,拉开车门钻进去凄厉地哭喊着:“师傅,求你快去住院处。”出租车司机的年龄大约有50多岁吧,很有经验,他一看这情景知道出了急事:“好,你坐稳了。”声音未落,一脚油门,左手舵,躲交警,绕红灯,左突右拐,一路鸣笛,直奔住院处而去。出租车司机是个热心肠,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安全,忘记了交通规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开起了飞车,这车开的够快了,可花子还嫌慢。其实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出租车吼叫着冲进住院处大院,还没等车停稳呢,花子扔到车上一张10元的票子,就窜出车门直奔门诊大楼,连出租车司机喊着给她找钱都没有回头。她奔到抢救室,听说去了三楼的手术室,腾腾腾的又奔到三楼手术室,恰好从里面出来一个护士,说明来意,护士和善的告诉她,出这个大楼往后去看到住院部三个字往右拐有个月亮门进去就知道了。花子又翻转身飞奔下楼,按着那个护士指引的路线跑进了月亮门,见几个邻居在一个门口站着,遂见田婶抱着自己的儿子在花坛边坐着,田婶看见花子来到急忙站起来迎上去语无伦次的说:“花子,花子……”
  “小木匠呢?小木匠呢?他怎么样了?啊?”
  “花子,花子,你可要挺住啊,还有孩子呢。”
  “我问你小木匠呢!”花子凄厉的朝抱着脑袋蹲在门口的生产队长马阳达喊着,只听见田婶失声痛哭起来。花子浑身一抖,她不敢往下想了,分开众人推门就进去了,啊,这里原来是个太平间啊。花子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十五】
  
  让花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进城一行与小木匠竟成永诀,她没有理会几个朋友的搀扶,踉踉跄跄的扑向车子上的担架。当她依旧怀着难以相信的心情掀起白布罩时,只见小木匠的脸色苍白,双眼半睁着僵僵的看着她,像在等待,像在呼唤,像在叮嘱,像在惜别,又像在控诉,花子被眼前不敢想像又不能不面对的场面惊呆了。就在几个小时前,她的小木匠还在和她饶有兴致的计划着出游的路线啊,而如今却阴阳两隔再也听不到他的说话和笑声,她心中的依靠突然消失,她心中的梁柱轰然倒塌。她扑倒在早以没有知觉,没有体温,没有反映,朝夕相处的身体上放声大哭:“小木匠,小木匠,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不行,你得起来,你得起来,我们说好了一起出去的啊。你的儿子还小,你还有你的老母亲,你还有我啊,你不能这么狠心扔下我们不管啊,天那天那天那……”花子撕心裂肺的呼唤着,可是小木匠已经永远听不到了,一具鲜活的躯体渐渐僵硬。这无所顾及近似凄厉的哀嚎,就如同在雨夜中刮起的飓风把铁皮房盖撕成了条条片片,又在翻滚中发出互相碰撞的破碎声。这声音使所有在场的人们无不身颤心碎,大家回想起小木匠的为人,个个扼腕长叹,热泪横流。
  上午11时许,花子按着他们商量好的,在商场进进出出忙忙乎乎的选着回老家要带的特产,她怎么也想不到大祸正在向小木匠一步一步逼近。
  据田柱说:“快吃中午饭了,其他人都进屋歇着了,木匠哥在房山头的背荫处磨刨刃子,他和队长还有队长的弟弟在房上想把最后一个烟囱砌完就下来。就在这时听到马队长说:‘你们看那,好大的旋风啊。’我们直起腰一看,果然在东北方向有一个大旋风向这边刮来,这旋风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黑糊糊的,恶龙一样上柱天下柱地的,打着旋,拧着劲,呼呼的朝这边涌过来。我就觉得这旋风怎么这么瘆的慌啊,看得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队长的弟弟说咱们赶紧下去进屋躲躲吧,我也有此意,可队长说一个旋风怕什么呀,快干吧,把这点活干完就不用上来了。这话说的也没啥毛病,想想也是的,我们就接着干上了。这时我们都感到了旋风威力,我连忙靠在烟囱的背风处,烟囱上的砖有的刮下来砸在我的身上。这时就听见院里鸡飞狗跳,飞沙走石,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我正在烟囱后面猫着呢,就听到“轰隆”一声,我还琢磨是啥东西让风刮倒了呢?这时候马队长用脚踢了我一下说:“去看看什么玩意刮倒了。”我还想呢,你怎么不去看非得让我去看啊,当我小心的蹭到房檐处往下一看,哎呀,不得了啦。那根靠在房山檐子上的松木檩子被旋风刮倒了正压在木匠哥的脖子。我一边喊队长一边赶紧从梯子出溜下来,和屋里闻声跑出来的人一起把松木檩子搬开,木匠哥也没有活动一下,我们这几个人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从房上下来的队长一看赶紧招呼人往医院送。我们8个人轮换着抬着躺在门板上的木匠哥往镇医院急走,不敢快走,又不能不快走啊。等我们到了镇医院,大夫一看这情况赶紧抢救并高喊快打市医院的救护车。救护车来的也够快的了,我们还是觉得慢,在救护车上护士在不停的给木匠哥做按压心肺的动作,记得还打了一针。我们看到木匠哥的脸色渐渐发紫,也就是中午1点钟吧,我们就到了市医院,直接进入手术室,立即起用呼吸机,几个大夫简短的商量一下决定做开颅手术。我们都在手术室门外焦急的盼望着,10分钟,30分钟,1个小时,1个半小时,两个小时,医生出来了,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尽力了。我们期待的奇迹没有发生,终因伤势过重,耽误了抢救时间,加之途中无法避免的颠簸,加重了伤势,没有抢救过来。”
  无情的灾难就这样毫无理由又突如其来的选择了这个善良幸福的三口之家。
  半个多月里,花子饭不思,觉没有,常常和婆婆抚摩着小木匠的遗像抱头痛哭,田婶等几家邻居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就稍信给小木匠的哥哥把母亲接回去了。剩下花子一人更觉孤独,田婶就过来照看、做饭、看孩子,屋里才有了点活气。花子常常一个人拿起小木匠的工具,觉得还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刻骨铭心。那么多的往事纷至沓来清晰如昨,而现在她的小木匠扔下她们孤儿寡母走了,永远的走了。走的是那么突然,那么遥远,那么残酷。孤独、痛苦、思念、茫然,甚至黑暗一齐向她袭来。
   
  【十六】
  
  小木匠死后,花子的父母多次来信催促花子回山东老家定居,好有个照应,花子想回去又看不惯那里的山沟沟,出门看不出多远让人觉得憋闷。她喜欢这里的黑土地,喜欢这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喜欢这里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另外这里还有她难以割舍的思念。
  就在花子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时候,花子近距离的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被花子请到听雨轩茶楼喝茶的刘江山。刘江山并非本地人,他出生在肈东县管辖的一个有百多年历史的叫昌五的古镇。1968年应征入伍,尽管当时正处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和同学们一道汇入了“大批判、大辩论”的洪流。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荒废对文化知识的学习,尤其对古典诗词歌赋情有独钟。接兵的部队首长通过几次座谈、家访对他有了深入的了解,特别是在那次全县欢送新兵入伍的大会上,刘江山代表500多名新兵做表态发言,一副气定神闲坦然自若的神态,一通声情并茂慷慨激昂的发言,更是奠定了刘江山在接兵部队的张闻铭连长、侯典爽排长心目中的印象和地位。在新兵训练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刘江山就和杨金生、李刚明两位老乡同时调回驻在沈阳市和平区铁路中学隔壁的部队机关。杨金生、李刚明分配到特务连通讯班学习摩托车驾驶技术当了通讯员,刘江山则到连部当了通讯员,时间不长就坐上了老文书复员后留下的空位。杨金生比刘江山大一岁,能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这让刘江山好生羡慕。因为文书的工作没有那么严格的作息时间,正好给刘江山练字提供了条件,他还坚持每天一篇日记,这样,既达到了练字的愿望又提高了文字写作水平。全新的环境,紧张的工作,有序的生活,羡慕的眼光,令年轻气盛的刘江山踌躇满志。每天都在做着“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梦想。自小,在他的心目中就有两个幻想,一是做一名保卫祖国的军人,二是继承父亲的职业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现在他穿上了绿军装,暗暗下定决心,要在部队这所大熔炉里把自己锤打成一块纯钢,他在心里铭记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名言。可是两年之后,张连长提职到司令部所属的部队当了一名营长,老连长的调离对刘江山刺击很大,尽管老连长临走时找刘江山语重心长的谈了许多鼓励的话,依然没有打消心中的失落和茫然。后来就连心目中唯一的精神支柱侯典爽排长也调往沈阳军区军务部任职,以至于动摇了刘江山准备在部队干一番事业的信念而多次申请退伍,其中的变故较为复杂暂且不说。
  退伍回家的刘江山依然是同学们、战友们、亲戚们、邻居们关注的焦点,有打听他的去向的,有来介绍对像的等等不一而足。刘江山把所有这些应酬一股脑的全推给了父母,他却成了局外人,似乎这些事情与他毫无半点瓜葛,到他耳朵的话都成了耳旁风。他有时候去母校看看老师看看自己读书的教室,有时候去草甸子走走当年他带领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走过的小路,有时候坐在古老的土城墙下去静听儿时嘶杀的呐喊,有时候去那个小图书馆里缅怀与初恋女友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直到有一天,父亲对他说:“江山,我们串门去吧。”
  “去哪里啊?”刘江山有些漫不经心。
  “去认识一下你还不认识的远房亲戚,她们家有一个姑娘叫压住。”
  刘江山一听这名字禁不住乐了,“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啊?”
  “这是小名。”
  “哎呀,你提人家小名干啥呀?”
  “大名叫什么我也忘了,身体呀工作啊都不错,特别是长相更是没说的。这些天给你介绍对像的我和你妈都没有相中,我看你的心思也没在这上面,就想到这个了。早在你当兵的时候我就在信中和你提起过,总没见你表态,也就把这事放下了,这次你回来正好去见见。如果你也觉得可以就把终身大事定下来,顺便还可以商量你的工作,如果终身大事定下来,你就可以以投妻的理由留在县城里工作了。”
  “哦!那好啊!”刘江山一听来了精神,一改往日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满怀着一种期待,一种憧憬,一种渴望随父亲来到了现在居住的牛城。在刘江山的心里,对即将分配到油田钻井队的工作不感兴趣,几年的部队生活,特别是在东北最大城市的部队司令部大院生活,还是在军一级机关特务连做文书,要和正常退伍的老乡同时被分配去油田的钻井队,油渍麻花的,落差太大。如果这次能够自己找地方还是留在县城里工作,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事情还没有成呢,他自己就得意起来了,自言自语的说:“老天爷待我真的是不薄啊。”
  刘江山在部队时就和新老战友处得来,再加上文书一职在连队的优越地位和作用,到他办公室来聊天的电台台长啊,电话班班长啊,修理所所长啊,摩托班班长啊,警卫排排长,首长警卫员啊,还有些女兵也到他这里来问问有没有自己的家信啊,还有给他送钢笔送日记本的,甚至还有的来约他谈心的等等。从他内心来说,他不喜欢这些人来,他们来有他们自己的目的,听着一些虚伪的客套和廉价的奉承很不自在。他最喜欢和杨金生、李刚明在一起聊天了,后来警卫排的二班长刘永祥,六班长孔祥之都成了他的莫逆之交。既是老乡又是哥们,每到周末时间,常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有时候争论得势同水火,各不相让,过后照样亲密无间;有时候去篮球场和机关的参谋干事一决胜负,往来争抢,大汗淋漓,惹得那些女兵蛋子在二楼敞开的窗子处探出身子为他们拍手助威;有时候坐上杨金生或者李刚明驾驶的摩托车沿着有轨电车的路线环城兜上一圈;有时候去北陵、东陵、故宫、小河沿、中山公园、和平广场等名胜古迹游玩。要是凑巧赶上和刘永祥孔祥之杨金生李刚明夜间查哨就一起值4个小时,连里的枪支弹药都在文书这保管,他们每人腋下一支手枪,学着电影《平原游击队》李向阳的样子,猫行狐步,时隠时现在查哨经过的大街小巷里。想想这曾经既帅气又神圣的过往,他真的希望有个传奇故事再次发生。
    
  【十七】
  
  奇迹果然发生了,从那时起,刘江山便相信一切皆有可能,只要努力争取。好事一个接一个的降临到他的头上,他不但留在了城里,还被留在了当时炙手可热的市直机关民政劳动科的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不但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终身大事,未来的妻子还是个绝顶漂亮的美人,按着老战友杨金生在一次给他的来信中的评论说:美轮美奂,美貌绝伦;按他姨妈的话说:这老官还真有点福气啊〈老官:刘江山的小名官生子〉;不但把在老家农村卫生院当院长的父亲调到了这个市最大的医院门诊部,还把全家从农村迁到城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城里人,这在那个时代是不可想像的。所有这些事情都如做梦一般,都说梦是心中想,可他从来就没有敢想的事就成为了现实。比如说婚姻吧,也不是没有人反对,理由也很实际,因为两家原来就是亲戚,〈妻子管刘江山的父亲叫舅舅,刘江山管妻子的母亲叫姑姑〉说放着两门亲戚不走非走一门。好在刘江山的父亲和妻子的母亲力排众议,当然也有很充足的理由: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样一来,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成就了这段好事。几十年后,刘江山在腾讯QQ空间里与网友接龙和诗时,其中有一组诗这样写到:
  浮沈思华年,姑舅力排言。
  一生无他傲,纵横有婵娟。
  虎老心已淡,龙腾志如前。〈刘江山属虎,妻子属龙〉
  人曾羡珠壁,重来是何年。
  囊饱徒有句,星灿月无言。
  终归执子手,连理赴黄泉。
  夕阳远水间,白发老鹜单。
  回首飞沙处,呼啸斩楼兰。
  这组接龙和诗所表达的意境,就是这段婚姻的背景。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遂了愿的刘江山后来却生悔意,倒不是因为婚姻,而是因为工作上自己鼠目寸光,人无远虑。如果当年不去亲戚家,如果当年去了亲戚家也只是相亲,如果当年和战友们同去油田工作,各方面一定比现在有成就,可惜的是没有这些如果。这让心思极重自尊心特强的刘江山懊悔不迭,有苦说不出,在昔日不如他而今胜过他的战友面前硬装潇洒。特别是有的战友说到,如果当年同去油田工作,现在最低也是个处级了,不如他的战友都成了正科级,想想自己才是个副科级,他只打哈哈不做深谈,并美其名曰:我也没有遭过那样的罪做托。好在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凡是老战友聚会、老战友的孩子结婚,总是携妻前往,这让刘江山挣足了面子。
  单说刘江山和父亲从亲戚家回去不久就得到消息,工作联系妥了,马上到民劳科报到,这让别无选择的战友们好生羡慕。由于家不在本地,开始就住在这亲戚家,因为亲戚家也挺挤巴,就去单位住了。这样,每天就是单位食堂,食堂单位,两点一线。因此,单位有外出任务如下乡支农什么的。刘江山总是主动要求下去。在他看来,自己怎么都是离家在外,在单位,去下乡基本差不多,老同志家务事多离不开,还不愿意下乡,自己是最好的人选。就这样,每次有了下乡的任务,多数都是刘江山去,刘江山也因此得到了大家的好评。这次下乡,市领导专门召开了市直机关干部动员大会,要求真抓实干,不能走过场,各部门都加大了支农的工作力度。科里决定:由优抚组的老同志郭守真带队,刘江山和其它两名新留下的退伍兵赵永江、唐安平组成支农工作组,并明确了各自的工作重点。刘江山和唐安平一组,负责村所在地一左一右两个自然屯,带队的老郭和赵永江一组,负责较远一点的两个自然屯。带队的老郭50多岁了,瘦小枯干,很随合的样子,没什么讲究,一口牙掉的差不多了,两个腮邦子就显得有些塌陷。说话时你得离开点,要不你少不了挨唾沫星子的喷,说话呢还“西流西流”的直漏风,烟抽的也很凶。这赵永江的烟瘾也不弱,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这俩人只要有一个抽,就互相递起烟来,一来一往的弄的还很浑和,往往是一支没有抽完另一支已经准备好了。刘江山要求和唐安平一组,就有讨厌抽烟的原因。没事的时候老郭常常讲一些他所经历的故事,也不时的评论一下这几个年轻人,在老郭的心里很是喜欢刘江山。比如老郭说话的时候,那两位是该干啥还干啥,有时呢还自言自语的说些与老郭说的不着边的话,只有刘江山不但认真听他老郭说话,间或还请教几句,这让老郭组长很是舒服。其实刘江山听确实是在听,不时也有请教的话,但也不是全心全意在听。在老郭觉得目不转睛的刘江山是在认真的听自己说话,谁知刘江山正在看着这位组长的尊容在心中暗暗发笑呢。当然,让这位组长最满意的是自己和赵永江有一次回家休息时,主管农业的副市长带领检查团突击检查工作来了。唐安平当时也不在,市领导要听听全市支农工作会议的传达落实情况,是刘江山给他圆了场,并且圆的是相当的精彩。常言说的好:功高不过救驾。这次不经意的接待,让刘江山不但在当时有了郭组长的感激和那位周主任的好感,自然也为后来的升迁奠定了基础。
    
  【十八】
  
  任何一个时代,都有着难以复制的烙印,当我们今天蓦然回首,引发我们的还是更多的感慨。检查团来的时候刘江山从外面刚回来,他从军用挎包里拿出报纸正准备看呢,就听外面有汽车的喇叭声,随后窗外就出现了两辆吉普车,接着又听到有人在大声的说笑。刘江山心里一怔,暗暗叫苦啊,老郭不在,肯定是上面来人检查了。他急忙站起来准备迎出去,就在这瞬息之间,刘江山的心里闪电般的掠过几个回合,微微一笑,返回身又坐下了,眉宇间透出一股子坦然镇定的英雄气。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往屋里走,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依然没有动,直到有人开门进来与他打招呼:“同志,你是这的吗?”
  “哦,我是民劳科支农工作组的。”
  “啊,我是市政府办公室的,我姓周。”旁边有人补充说这是市政府办公室的周主任。
  “啊!周主任,您好。”
  “你贵姓?”那个周主任接着说。
  “免贵姓刘。”
  “我们是来检查全市抗春旱、保春种动员大会会议精神传达落实情况的,这是韩市长。”
  “首长好。”
  “当过兵?”那个韩市长笑眯眯的打量着刘江山。
  “1968年2月应征入伍,今年2月份退伍的。”
  “在哪里当兵?”
  “沈阳军区工程兵司令部特务连。”
  “哦?巧了,哈哈。”
  “怎么?首长也是……”
  “我是工兵十团的。”
  “啊!是吗?那可是雷锋同志生前所在的部队呀。”
  “我们是战友喽,哈哈。”韩市长平易近人的一番话让现场的气氛很融洽。
  “高攀了。”
  “在特务连做什么?”
  “文书。”
  “我说今天一出门怎么看见喜鹊冲我叫呢,原来是战友相逢啊,你是文书我是秘书,都是耍笔杆子的。既然是这样我们就都坐下说吧,你们老郭呢?”那个周主任插话说。
  “郭组长下队了解情况去了。”
  “什么时间回来啊?”
  “早不了,他要走遍田间地头呢,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呢。”刘江山很肯定的说。
  那个周主任回头和韩市长请示:“韩市长,您看怎么办,老郭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等还是不等?”
  “不等了,就让我这个小战友说说吧。”屋里的气氛让这个随合的韩市长调节的轻松愉快,刘江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情况我不如郭组长掌握的全面,我怕说的不完全那。”
  “怎么做就怎么说,实事求是么。”
  “那……”刘江山略显犹豫的样子,又好像鼓足了勇气说:“那好吧,我们可是没有准备啊,如果汇报不好责任在我,我再转告郭组长正式向各位领导汇报。”
  “我们这次来就是让你们没有准备的,哈哈。”
  “那我就说说?说的不对的地方请各位领导批评指正。”
  刘江山这番话说的是有进有退,进退自如,有攻有守,不卑不亢。既没有表现出因组长不在一推六二五的不负责任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出争功邀宠轻薄张扬的态度,仅这一点就给检查团上上下下的人员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其实,就刘江山来说,接待这样的检查团一点都不紧张,他在学校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是班干部,入伍后更是见了世面。前面说了,参军不久就调回驻在沈阳的军机关司令部,和机关里那些参谋干事混的脸熟,就是有些处长的办公室也是常来常往的,即使司政后首长办公室那也是经常的去送材料。多次去沈阳军区的“八一”剧场开会,近距离的目睹了大军区陈锡联司令员的风采,那可是在1955年就授予了上将军衔的战功赫赫的传奇人物啊。对于迎接检查、汇报、经验介绍的场面见的多了,他根本就不慌张,但是他明白,在这些有头有脸的人面前他既不能显得猥亵,那样会被人瞧不起。又不能张扬,那样会被人认为狂妄。只见他不慌不忙的从衣袋里取出市委发的工作记录本,唰唰的翻到一个地方说:“那我就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我们是怎么传达贯彻落实的,全市动员大会结束后我们就和镇里的领导回来了,接着就开了碰头会,对会议的贯彻落实做出了明确部署。我们的做法是:开好三个会,做到三个包。”说到这里,刘江山显得不好意思的说:“刚才一听遇到首长老战友了,光顾高兴了,都忘了给领导倒水了,我现在就给……”
  “不用你,不用你,你说,你说,我来我来。”那个周主任乐呵呵的说。
  “这怎么好意思啊,劳您大驾。”
  “领导就是服务嘛。”屋里的人都乐了。
  “那我就享受一次了?我接着说,开好三个会:一是召开支委会,俗话说呀,头雁高飞雁群随。党的农村工作做得好不好,关键在领导,领导的认识上去了,工作就抓的实抓的靠,认识模糊,行动就有阻力,就处处拉松套。因此啊,我们就首先在大、小队干部身上下了功夫,统一了思想,明确了分工,落实了责任。二是召开党员会,要求全体党员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发挥表率作用。三是召开团员青年会,团支部号召团员、青年努力配合党的中心工作,在这次春耕生产中发挥突击队作用。三包是大队干部包小队干部,小队干部包社员,社员包家属。不落死角,不图侥幸,不等不靠,抢前抓早,按着市镇两级领导的要求打响春耕生产第一炮。概括起来说就是三句话,即:千军万马抓班子,千头万绪抓根本,千方百计抓落实。”
  嘿,这段简明扼要的汇报,把老市长乐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不等刘江山把客气话说完呢,带头拍起了巴掌,紧接着屋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叫好的声音。
  “周主任,张秘书,你们把今天的情况整理一下,特别是要把小刘汇报的内容加进去,以政府办公室的名义,争取最快的时间内出一期农情简报,发送到各乡镇,市直各部门,集中精力把春耕生产再推向一个新的高潮。”韩市长对下步工作又做了几点指示,刘江山煞有介事的在本子上记着,这回可是真记不是做样子,他这既是对郭组长的负责,也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在他的衣袋里,总有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无论何时何地,看到的、听到的,他觉得有用就要记下来。他的体会是,有些想法意见以后都是可以参考借鉴的,说不定还会启发出新的思想火花来,如不及时记下来过后就想不完全。自当兵那一天起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除了记录一天的要事外,常常是记录一些对事情的看法,有时候记着记着一篇文章的初稿就形成了。现在20多本的日记成了他的宝贝,由于长时间的积累,使他善于捕捉,长于归纳,回到地方也派上了用场,又一次尝到了甜头。刘江山望着离去的车影,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十九】
  
  按说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终究不会永远寂寞下去,但是,无论如何,也要看你有没有真本事。在我们人生的长河中,肯定会有那么几次难以忘记的时刻,而市政府检查团来突击检查的那一天就是刘江山诸多难忘时刻之一。实事求是的说,关于支农工作是一段时期内的中心工作,无论是领导人的讲话还是下发的文件都不是拉的花架子,实在是想把农村工作搞上去。但是问题出在派下去的人那里,下去和不下去的人心里都明白,好孩子不会往庙上舍,哪个单位里的业务骨干也不会派到与自己单位无关的偏僻农村去。刘江山自然也不会傻到得意洋洋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命不凡,可是在传统的按资排辈氛围里作为一个没有背景家在外地又是一个刚刚退伍的大兵来说,被派到乡下支农做与本单位业务无关的工作,尽管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其实是没有选择余地的。去是注定的,不去是不可能的,不要说领导了,就连老同志也会给你摆出一二三个理由。既然如此,何不顺应潮流而动,让领导和老同志觉得这是一个勇于吃苦耐劳的好青年。任何人新到了一个地方,总是有点雄心壮志的,何况还是正值青春年少,亲戚朋友都等着精彩表现呢。但是,有些过程是不可能跨越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刘江山聪明就聪明在这里。与其被动的接受倒不如积极的申请,不但想领导之所想,还帮领导之所需,正中领导的下怀,领导满意了,老同志也满意了,这是无奈中的上上策。乡下的刘江山没有破罐子破摔,反倒把这一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只是苦了妻子贺筠华,每每想到这些刘江山心里也很内疚,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是有那句老话吗?“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谁不想出人头地呢?
  那次汇报完工作,韩市长又提出了几点要求后就走了,临走时与刘江山握手说:“小刘不错,好好干啊小战友,呵呵。”边说边往外走,脸上很开心的样子。周主任也来握手,只是让他明显感到这手握的和韩市长握的力道有些不一样,心里纳闷了好长时间。他哪里知道,就因为这次出色的汇报给那位周主任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为后来调往市政府办公室给市长当专职秘书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好汉不提当年勇,无外乎两种人这样说:一是功成名就的乖语,二是心高命薄的感叹。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有过的辉煌,就是凭着这样的记忆,支撑着我们从过去走到今天,并且还将继续支撑着我们走向未来。
  刘江山望着远去的吉普车,心中为自己的镇定自若暗自得意,不知为什么竟想起了10多年前的往事。1969初,那是他应征到沈阳军区工程兵司令部特务连当兵的第二年,中苏关系越加紧张了。苏联在中苏边界苏联一侧陈兵百万,虎视眈眈,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为了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遵照毛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示精神,沈阳部队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联合拉练演习。沈阳军区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炮兵司令部,装甲兵司令部,工程兵司令部,沈阳空军司令部,辽宁省军区及所属各军兵种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张闻铭连长、张义常副指导员、李明华副连长随同兵部机关首长去了拉练前线,他与陈兴旺副指导员留守值班,在特务连执行正常值班任务。此时的刘江山是那么渴望去亲身体验一下紧张的战斗场面,尽管这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他还是服从命令留了下来。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张连长对他说的一句话:“一个军人的职责,不只在战场。”这句话,他当时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全懂,张连长说完没容他表态就带队出发了。这是个标准的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是刘江山心中的偶像,他用注目礼装重的看着那梁柱似的身影。有这样的军人,有这样的军人带着龙虎之师,是国家之幸,民族之幸,人民之幸。他羡慕的看着战友们打起背包、挎着冲锋枪,迈着整齐的步伐,高呼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口号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发了。让他特别瞧不起的是有些女兵,那样子根本不像去战斗,红五星帽徽、红领章映衬着红脸庞,意气风发的倒像去参加一场拉歌比赛。
  也许是连续几天战备值班的原因吧,那天晚上刘江山睡着了,睡的是那么香甜,那么惬意。好像睡在家里的热炕头,好像斜靠在校园后面的土坡下吃着烧包米……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他猛的翻过身顺手抄起电话筒,让他奇怪的是,一连喂了好几声,里面没有回答,电话铃声还是响个不停。这时候却听见陈副指导员在回话:“我是白杨,我是白杨,是,是。”原来是慌忙中拿错了电话。值班电话有两部,黑色的是外线,红色的是内线。刘江山还拿着黑色话筒发愣呢,陈副指导员说:“我去作战处开会,你继续看守。”
  刘江山有些沮丧的“嗯”了一声,马上传来陈副指导员的断喝:“嗯什么嗯,精神点!”
  “是,我精神了。”
  这句回话让陈副指导员险些笑出声来,连忙转身大步流星的出去了,下了楼梯口才放出笑声,自语道:“这个小鬼,还真有点故事。”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陈副指导员开会回来,发现原来放在床头柜上的两部电话分别放在了他和刘江山的床上,“你搞什么名堂啊?”
  “我怕再接错喽,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好你个刘江山,你对连首长存心不良,报复,陷害。”
  “哎哟,我的副指导员,那我哪敢啊!”
  “做都做了,还说不敢?”
  “哦?我做什么了?”刘江山有些懵了。
  “还不承认,你看看,电话放到我床上,我怎么睡觉啊?这不是存心不良吗?这不是报复吗?这不是陷害吗?”
  “哦,哦,是这样啊?”刘江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陈副指导员扭转脸捂着嘴偷乐呢。
  “副指导员,你耍我!”刘江山有些委屈的样子。
  “严肃点,怎么和首长说话呢?”
  “是,严肃点!”
  呆了一会,只听陈副指导员慢条斯理的说:“呵呵,怎么样?清醒了吗?”
  “报告副指导员,我已经清醒啦。”
  “哦,清醒啦,那怎么还不改过啊?嗯?”陈副指导员用嘴驽了一下他床上的电话。
  “那我放哪啊?”
  “那我不管,你睡了半天了,也该轮到我了吧?”
  刘江山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是是,那就都放我床上吧,枕头这一部,脚那一部。”
  “嗯,这下你不能睡觉了,放心啦,呵呵,睡觉喽!”
  “副指导员,你放心睡吧,这里有我呢。”
  陈副指导员好像没有注意刘江山的说话,自言自语的说:“老毛子亡我之心不死,真刀真枪的干上了,哼。”
  “你说什么!”刘江山吃惊的问到:“副指导员,副指导员,你刚才说什么?”
  “那里,就那里。”陈副指导员用手指了指墙上挂的军用地图的上面,刘江山后来得知,陈副指导员手指的地方就是那场震惊中外的珍宝岛战斗。
  “喂,想啥呢?该吃饭啦。”唐安平悄没声息的过来拍了一下刘江山,刘江山回头一看是唐安平,收回了思绪,生气的指着他说:“你死哪去了啊?
  “去茅房了呗。”
  “去那干嘛了?”刘江山说完自己也憋不住乐了,这话问得等于是废话。
  “你说能干嘛呀。”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啊?
  “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啊?”
  “我可怀疑你不够哥们意思啊,把我一个人丢在前线顶着不管不问的。”
  “嘻嘻,我不是怕给你帮倒忙吗,所以我就……”
  “你就在那里待这么长时间?拉线屎啊?”
  “我缺心眼啊,哼,看自己一朵花,看别人豆腐渣,你的汇报我都听到了,你小子可是应了那句歇后语了啊。”
  “什么歇后语啊?”
  “吃铁丝拉笊篱,瞎编。我们什么时间开会了?什么时间包了?还千啊万的,这喇叭让你吹的。脸不红不白的,我真服了你了,哪来的那些词啊?”
  “那你说我还能说老郭回家休息去了吗?这老同志辛辛苦苦老实巴交一辈子了,实话实说,那不是让我出卖他吗?你想让我当王连举啊?实话实说了对老郭对单位都没有好处的。再说了我们是要这样搞的啊,只是说的早了些嘛。”
  “对,你还没拉屎呢就把狗叫来了。”
  “哎哎哎,说什么呢?这句话可有点犯忌啊,这叫漫骂领导,懂不懂啊?小心我给你汇报到上面去,你小子吃不了可要兜着走。”
  “哈哈,我怕谁也不怕你呀,你要是那种人你引逗我说我都不能说呢。”
  “少来虚的啊。”
  “哎,你说老郭回来听了一高兴,该怎么犒劳我们啊。”
  “关你屁事,你也想摘桃子啊?刚才你干啥去了!”
  “哎,我说,你可别不知道好歹啊,我这可是成全你,我若是在,说不定比你汇报的还好呢,我就连整它几个下功夫,怎么样?那时候表扬的就是我啦,有了穆桂英,就显不出王魁女了。”
  “呵呵,闹了半天我还得感谢你那啊?”
  “那当然了,嘿嘿。”
  “我说你什么时间学会耍无赖了,也要分享胜利果实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好啊,那你就好好努力吧,我不行了,还有儿子,儿子不行了,还有孙子,这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啊。”刘江山双手按在唐安平的肩上捶了一下。
  “好小子,你敢情在绕着弯子骂我那。”
  刘江山转身就跑,唐安平在后面紧紧追赶,俩人一前一后,嘻嘻哈哈的跑到田婶家吃午饭去了,拉开里屋的门刚要打招呼却愣在地当间了,只见花子在抹眼泪呢。花子见是工作组的同志来了,忙着起身让座,又帮着田婶放桌子端饭端菜。本来很好的兴致,看到花子这样,刘江山、唐安平也顿时显得很沉重的样子,偶而和田婶说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是闷头扒拉饭了,他们恨不得一口把饭吃完赶紧走人。可当他们吃完刚要说谢谢离开的时候,田婶说话了:“我说工作组的同志啊,耽误你们点时间行不?我求你们点事,你们是城里人,又是吃官饭的,经的多见的广,花子的事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唉,怎么办呢?我也劝不好了,只能陪着她掉眼泪,你们劝劝她,你们的话一准管用。”
  刘江山和唐安平根本没有想到田婶会提出这个请求,互相看了看觉得有些为难,你说答应吧,还真没有劝过人的经历,你说不答应吧,刚撂下人家的饭碗。刘江山用眼睛示意唐安平开口劝劝,心想该你这个穆桂英的了。这唐安平倒是开口了,可说出的话差一点就把刘江山气个倒仰。
  “婶子啊,我们在这时间也不短了,在这傻子屯吃饭也有几个来回了,这点事你还客气啥呀。我说江山老弟,咱俩也别客气,我们虽然都是当过兵的,可我没有见过你那样的世面啊。我们那是四平,是个小城市,哪比得上你那奉天城,那可是羊倌升堂审羊〈沈阳〉啊。我们那时见到的官充其量就是个团长,你们那是大机关、大首长,你们兵部司令员可是指挥着全东北的工程兵呢,抗日军政大学毕业生,八级啊。我们连长的资格在同级中算是够老的了,还参加过抗美援朝,也才就十九级,虽然在同职务中间比较少见,可与你们那大首长比起来那可差的远去了啊。做思想工作你内行,非你莫属啊。”
  刘江山一听这个气啊,什么事都不出头,还啰嗦了这么半天,给自己戴了这么多的高帽子,想不说也不行了。他已经让唐安平说得没了退路,只有再上一次前线了,如果再推脱,他觉得那样子会被人瞧不起,事摊上了往后缩也不是他的性格。要说刘江山那就是个人物,在心里一边骂着唐安平不是个东西,一边把要说的话也想好了。
  “我说花子啊,这事快三年了吧。”刘江山若有所思的样子。
  “快三年了。”田婶计算着说:“到这个7月份就三周年了。”
  “田婶你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我们哪会劝人啊,要说不管呢,刚刚吃了您老做的饭,俗话说的好,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啊。”
  “瞧你说的,我可没那么想啊,婶子是信得过你们才这样说的。”田婶笑着说。
  “我虽是说了句玩笑话,也是我们的心里话。按我们的年龄可以给花子当哥哥了,既然田婶让我们说说,那我们就说说吧,当哥哥说的对与不对,轻了重了你得多担待啊。”
  刘江山顿了顿,重又坐下来,斜靠在炕头柜上说:“俗话说呀,相识不如巧遇,今天我们哥俩赶上了,田婶又发了话,那我们就信口开河了。这人啊,都是有同情心的,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可是仅仅停留在同情上有什么用呢?难道说让所有知道你的人都来同情你吗?让所有这些人和你一道咳声叹气吗?和你一道擦眼抹泪哭哭啼啼吗?陪你一起去缅怀故人不能自拔吗?陪你一起在痛苦悲伤的深渊中挣扎吗?我不反对什么人这么做,但不等于我赞同这样做。阳光和空气是上帝赐给我们这个星球上所有生物的礼物,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但是有一种人上帝肯定是后悔了,那就是整天咳声叹气以泪洗面的人。眼泪意味着什么?如果仅仅是悲伤,那眼泪还有什么价值。别人怎么对待你那是别人的事,但是我和他们所要表达的方式不太一样。我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为什么最先发出的声音是哭声,是因为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幼小的心灵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恐惧。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个世界不只有风和日丽,不只有鸟语花香,也有风霜雨雪,也有酷署严寒。我们这一生充满了无穷的变数,当灾难来临,要人不痛苦,不悲伤,不难过是不现实的。否则,这个世界就没有了温暖,没有了亲情,那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但是我们哭过了,痛过了,三寸气在,还要好好的活啊,一味的悲伤,一味的痛苦,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只能说明你对故人有感情,可是他真的地下有知,我相信他会感激你却不会赞同你,因为他未尽的责任要由你来承担。也许你会说,你别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是的,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是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你悲伤是悲伤你亲人的离去,我不可能有你那样的悲伤。那么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的亲人离去了我会很悲伤,你也会像我那样的悲伤吗?不可能的吧?这不是感情不感情的问题,也不能用冷血与热血来衡量。但是无论是你还是我,哭过了,伤过了,痛过了,还要怎样呢?也不想活了吗?死,这很简单,非常容易,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器物都可以结束我们的生命。可是,如果你不想死,那么,除了你对故人的思念,更重要的是你要对自己,对孩子,对亲人担负起一份责任。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就目前这种心态,既没有对故人有一个很好的安慰,又没有尽到一个做女儿、做母亲的责任,你还真不如死了算了,这样还会得到乡亲们一个贞节烈女的称号。对于所有生物的死亡,都会或多或少的引起我们的伤感,这种无法改变的轮回和更替,千百年来无论什么人都是无能为力的,我们只能被动的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痛苦。既然我们在死亡面前是那么的无可奈何,就只能以积极的心态,去直面一个不争的法则。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你看过鲁迅先生的小说《祝福》吗?祥林嫂的儿子被狼吃掉了,整天哭哭啼啼的。逢人就说孩子被狼吃了,到处诉苦,还说狼是怎么吃了她的孩子。人们开始还很同情她,可她天天总是这个样子,日子一长,人们有点习以为常了。由同情变为淡漠,由淡漠变为厌烦,由厌烦变为躲避。你照此下去,也一定会是这样的下场。”刘江山的话刚刚说完,只听到花子大叫一声:“婶子啊!”猛地扑到田婶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的妈呀……”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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