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遗传的原因吧，刘江山每到此时就显得特别活跃，生来好斗的他，有着这个家族太多的血统。他觉得这场面难得，总是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可又不敢造次，弄不好卷进去两头不落好，自讨没趣。再说了，斗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上点档次的江湖艺人管它叫灌口，下里巴人管它叫“哨”。据说早年那些赶马车的车老板子们大多数都能“哨”上几句，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上长途，有结伴的还算凑和，如果是单独上路，特别是赶上风雪交加月黑头的时候就感到无限的寂寞。那枯燥的独行路，单调的马蹄声，总是觉得比热闹的时光难熬，碰上个同路的就像蚊子见了血似的开始撩骚了。有来言就要有去语，说上句就要接下句。不管是不是虚荣心，是人就要面子，否则就被人瞧不起。当然也不是单能“哨”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有别的长处也能扬眉吐气。 刘江山的三叔就是个车老板子，手上的大鞭子、小鞭子一长一短仿佛就是称雄一时的“三八大盖”和“狗牌撸子”，那是相当的厉害，人称“三鞭刘”。任你怎么烈性的马到了他的手里不出半天就一准给你调教过来，不管什么样的路从来没听说他“误”过车，碰到有“误”车的不管认识不认识，总是去帮帮忙。别人赶不出来，他前后左右看看，鼓捣鼓捣，“啪啪啪”三鞭子就能给你薅出来，那是真叫人服气。不过呢，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他“哨”的不行。说话的功能全让他的大哥、二哥给占去了，逗嘴皮子可是要真功夫的。“哨”起来虽然没有什么严格的规定，但也不能瞎说，更不能哑口；既要懂得阳春白雪，又要明白下里巴人，雅的、俗的、荤的、指桑骂槐的、天文地理的、打情骂俏的都要懂些，人家说出上句你就要对出下句。比如黄梅戏【天仙配】里的夫妻双双把家还；湖南花鼓戏里【刘海砍樵】；东北二人转【正反对花】，这些现成的段子都可以，如果临时看到想到什么了也行。比如人家形容对方是头戴一顶鹊尾冠，大概你得对身穿一件素罗袍；足下乌靴花褶，对腰间鸾带光明；人家说美不美，你就要对家乡水；亲不亲，你就对故乡人。假如你不对故乡人，别出心裁，现场发挥，对道上人，这里的道不仅仅指的是同路人，也有同行的意思那当然就更精彩了。如果说王二姐思夫你不知道思的是谁；要说金瓶梅你不知道这金、这瓶、这梅是怎么回事那哪成啊，这就是所说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的道理。凡是斗嘴的都想压倒对方，比个高低，论个输赢，虽然不是赢房子赢地，幽默中戏说别人也戏说自己，就是图个乐呵消磨时间。化解披星戴月，风尘仆仆的寂寞与无聊，也不失为一种生存方式。“三鞭刘”知道自己的短处，对那些挑逗他的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口干舌燥，嘴起泡，尿黄尿，睡不着觉，他就是装聋作哑不理不睬不搭茬，弄得对方是满腹经纶无用武之地呀，这一招也是够气人的了。斗嘴皮子虽然都想压倒对方，可是因此结下梁子的倒不多，就是萍水相逢，苦中作乐么，无论谁输谁赢都不会去计较。到了三岔路口，分手时，双拳一拱，哈哈一笑，道声：车行千里路，人马保平安。大鞭子一甩，“啪啪啪”的拧出团花打出个脆响，各奔前程。相约再会，那就要看平时的日积月累了，用的时候再想学那儿哪来得及呀。斗嘴的和打场子卖艺的差不多，也要有观众捧场，否则就没了劲头。按说呢，寻章摘句，引经据典，这哥俩不分伯仲，但是江湖上那些行话“二先生”差些，而官场上那些新词“大先生”差些。 在刘江山念小学的时候，每到过年时父亲都要领他去爷爷家，也就是“二流堂”的老屋，给爷爷家和亲戚邻居家写春联，这时候也就是刘江山来来往往里里外外最忙活的时候。记得有一年除夕和父亲去爷爷家，看见这位大爷和爷爷奶奶正在炕上唠嗑呢，炕上的小筐里有炒的黄豆和包米花。大爷的牙口好，吃炒黄豆也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吃都是用手轻轻的往嘴里送，他呢，却是一个粒一个粒往嘴里扔。扔一个“嘎巴”，扔一个“嘎巴”，那咬的才叫脆崩呢，逗得刘江山常常笑着去拽他的八字胡，那意思是想看看他那里隐藏着什么特异功能。盘腿坐在炕上的“大先生”看见“二先生”进来了，别的话没说，开口就说了一句：“呀，呀，呀，又来胡编乱写了。” “那也比你胡说八道强呢，你写几个我看看。”“二先生”挑战似的说。 刘江山的奶奶是小脚，就像冯骥才说的三寸金莲，老人家笑着颠着，一边下地拿大红纸，一边叫着刘江山的小名：“官生子，快给你爸爸拿砚台磨墨。” “好嘞。”刘江山答应着。 “大侄子，咱们不给他打那个下手，没劲，走，我领你出去放炮仗去。”刘江山的大爷拉着他就要往外走，这时候刘江山说话了：“大爷，还是你胡说八道吧，好让我爸胡编乱写啊。”这句话可把大家全都逗乐了，大爷也不张罗出去了。那时候写的对子多数都是些“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福无双至今朝至，祸不单行昨日行”、“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什么的。也许刘江山的父亲觉得总写这些也确实没什么新意，当写到“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时，琢磨琢磨就别出心裁了，分别在这幅五字对联上面加了“且喜”和“可贺”两个字，这就变成了七字对联“且喜一夜连双岁；可贺五更分二年”了。“二先生”正自鸣得意呢，“大先生”开口了。 “看看，看看，啊？我说是胡编乱写嘛，怎么样？啊？这不就来了吗？明摆着就是画蛇添足嘛，哈哈。”在一旁背着手，眯着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大先生”在屋里转圈嚷开了。 “你说是画蛇添足，我看还是锦上添花呢。” “花？充其量也是狗尾巴花。” 这哥俩你来我往的逗得人那个笑啊，也好，这年过得热闹，刘江山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想起来就想笑。少年时的刘江山是那么盼着长大，他曾幻想自己长大了也能有大人的权威和地位，即使就是错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他还不懂得世上的艰辛，苹果般的脸色是纯真的，双眸是发亮的，幼稚的心境如天空上飞翔的鸟儿，衔着自由的种子到处播撒。可惜的是，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就像雷声预示着夏天的到来，大寒意味着一年的终结，草绿草黄，河冻河开，刘江山从春暖花开走进疯长的夏天才明白，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童贞、童趣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去不复返了，好在这哥俩又在此处重复着旧日的故事。 “不用说啊，一定是在老家打不着食了，跑这招摇撞骗来了。”“二先生”一脸瞧不起的样子说。 “招摇撞骗？别人不知道真假也就算了，你可不能这样说啊。”“大先生”表现出少有的镇静说：“东启明，西长庚，南簯北斗，兄乃摘星手，呵呵。” “摘到了吗？” “摘到了。” “摘了哪颗星啊?” “赵瘸子.” “赵瘸子,就他?那还叫星吗?真应了那句老话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你是什么呀？” “我呀，你坐稳喽听，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弟是探花郎，哈哈。” “啊！呸，一个小小的乡镇卫生院的院长，芝麻粒都不如，口气倒是不小，竟敢称自己是什么探花郎，你是觉得屋里的风不大扇不了舌头是吧，啊？” 一旁观战的亲友们露出钦佩的眼光暗暗叫绝，虽然说的都是些现成的对子不足为奇，可是关键时刻用在关键的地方，不牵强，不生搬，不做作，恰到好处，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呀。刘江山起身倒水：“二位老爷子，您请了，喝点水，润润嗓子，别着急啊，咱们有的是时间，喝水不误逗嘴功。” “你小子为啥先给他倒水，啊？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吗？解释的明白我安排你吃饭，解释不明白你今天得请我吃饭。”“大先生”看见刘江山先给他父亲倒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眼睛一瞪挑开理了。 刘江山一愣，心想糟了，怕出错怕出错还是出错了，厚此薄彼，近交远攻，犯了忌讳了，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啊。忙上前陪着笑脸说：“哎呀，我的大爷呀，同是喝茶，喜好不同。一壶茶水分上下，泾渭清浓自不同。我父亲爱清，大爷您重浓，上下有别，按需配置。此屋个个是亲人；不论生地熟地。春风处处尽著花；但闻藿香木香。可以吗？” 刘江山的一番话倒也麻利，平时他就注意收集对联，尤其是对这些名人名对并不生疏，多次在酒桌饭局中和同事们一唱一和，谁知此刻竟派上了用场。信手拈来，随机应变，准确不准确没考虑那么多，先打消老爷子的疑虑那才是最重要的。谁知这一番话竟说得老爷子心花怒放，八字胡直打颤颤，眼睛里露出少有的欣赏的目光。特别是那幅中草药的对联活学活用得更是巧妙，高兴的说：“好小子，就算是虎父无犬子吧，我再考考你，骑青牛，出函谷，老子姓什么？知道吗？” “老子姓李。” “那斩白蛇，过五关，高祖是什么?” “高祖是刘啊。” “好，我们刘家后继有人啦，谁谓犬能欺得虎？” “焉知鱼不化为龙!” “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哪个第一?哪个第二？” “三教儒在先，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何敢在先，何敢在后。” 这也是现成的名对，问的快，答的更快，老爷子高兴的不得了。 “哈哈，哈哈。不喝水了，这水汤叭叽的不管饱，咱们爷俩吃饭去，这顿饭我安排了。” “这都准备好了，还往哪去啊？”贺筠华的母亲忙说。 “下馆子，我安排，刚才我说了的。大丈夫行走江湖，出口一言，驷马难追。” “就我们俩啊？”刘江山试探着问。 “谁愿意去谁就跟着去，不去我还少花点。”老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派头。 “那我得回单位一趟，让别人来替我值宿。” “那你快点，还是老地方，咱爷俩不见不散，哈哈。” 【四一】 当西边的太阳变成一个脸盆大小的红色圆盘子时，在牛街西端前苏联红军烈士纪念塔的上空向下慢慢滑落，一缕缕落日的余辉挤过梧桐树的枝叶，簇拥着这位脾气古怪的胖老头走进了正阳楼饭店。 “大爷，您又来啦!” “什么肉来了？骨头还来了呢，怎么的？不欢迎啊？不欢迎我就走，也不就你一家开饭店。”老爷子走到哪横到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欢迎，欢迎，哪儿能不欢迎呢，您今天吃点什么？” “呵呵，先不忙，我大侄儿还没来呢。” “那好，点菜时喊我一声啊，大爷。” 这老爷子就是喜欢听好话，大爷大爷的，每次来都被叫得喜滋滋的，可也是，谁不喜欢听好话呢？刘江山从外面急急忙忙走进来埋怨着：“筠华她妈把饭菜都预备好了，非要上这来吃，还麻烦别人替我值宿。” “大爷今天高兴。” “是因为今天斗赢了？” “呸，我有那么小气吗？” “那还有什么高兴的事啊？” “哈哈，这个赵瘸子总说我不行，这回陷眼了吧。” “就你刚才说的那个赵瘸子啊，咋啦？” “哈哈，他把人家的断腿给接歪了，人家不依不饶的，还要告他。他没辙了，就托人把我请了来，把收人家的钱拿出来都给我了。” “你要了？” “不要不行啊，说什么也得给，硬塞到我兜里50张“大团结”，让我下馆子，你说，高兴不？哈哈。” “嗯，高兴，是值得庆祝庆祝，那你刚才怎么不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说这开心的事呀？” “这算什么呀，小事一桩嘛。” “哦，你可别乐昏了头，你再给人家正当不过来，更丢人，这边就没你站脚的地方喽。” “没有金刚钻，能揽瓷器活？” “你可别说嘴啊，接歪了你怎么给正当过来啊？你想给人家重新打断呀？” “我有分筋搓骨的药，让接错的筋骨自己慢慢分开。” “大爷，大爷，你让我来吃饭是不是想让我夸你两句啊？” “他妈了个巴子的，你就夸我两句呗，有什么呀！哈哈。” “那你的本意是让我来夸你呢还是安排我吃饭呢？你不饿我还饿呢。” “我就是饿也比你能挺，这不是在等你吗？姑娘，过来吧，点菜。” “那是啊，这街里5个大商店都没你扎的裤腰带，我那加重的‘大金鹿’后胎让你给压得放了炮，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哎，这我可治不了啊，破玩意，扔了算了。” “扔了，你说的轻快，我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啊!” “扔了吧，我给你买辆新的。” “你以为有钱就什么都能买到啊？” “怎么了?” “还怎么了，要票，知道吗？” “不就是自行车票吗？比接断胳膊断腿的容易多了。” “这回是说大话了吧。” “说大话？哼，那商业科长主动问我要不要自行车、洗衣机、电冰箱、电视机票呢。” “为什么呀?” “他儿子手上的病，不耽误吃不耽误喝，就是痒的厉害，刺挠起来都挠出了血，去了多少地方，找了多少大夫都没治好，让我给治好了。” “什么病啊?” “鹅掌风。” “啊？大爷还有这本事那。”没等刘江山开口说呢，那个女服务员过来接上了：“那也得吃饭不是?” “哈哈，对对，江山，你来点菜。” “哦,是你?”那个女服务员看着刘江山发问。 “你是？”刘江山看着这位女服务员也有些面熟，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在哪见过。 “你们认识?”老爷子看着他们俩。 “你是不是在商业食堂吃饭啊？” “哦，想起来啦，对，对，你在这上班啊。” “是啊.” “那你怎么还去商业食堂吃呢？” “就是图个热闹呗.” “来，既然你们认识，就坐下一起吃吧，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你了大爷，我叫任杰，我还在上班呢，你们吃吧。”说完了她看着刘江山。 “你看他做什么，今天是我做东。” “呵呵，大爷，我真的在上班。”女服务员被说得不好意思了。 “现在不是没客人吗？来了客人你再起来招呼，现在就坐这，你们经理来了的我和他解释。”老爷子旁若无人的说。 “大爷，你又不认识人家经理，你解释人家听吗？” “什么狗屁经理，在我这一钱不值，我就不信他不得病。” “得病就非得找你啊？天底下也不是就你会看病。” “不找我就算他命大。” “哦，我说大爷，你把药匣子里那些宝贝传我几招，我也装一把。” “他妈的，怎么是装呢？这是真才实学，祖传的！”老爷子的声音大起来。 “人家就是不跟你一般见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哼，躲？他有几条命？” “嗯，是惹不起也躲不起。可是你别给人家服务员添乱啊，你拍拍屁股走人了，那经理报复服务员怎么办啊？”刘江山一会打一会拉逗老爷子开心。 “姑娘，要真是这样，下次我来告诉我，我认识认识他，还反了呢。” 也许那个女服务员听着这爷俩的对话挺有意思的吧，向四周看了看还真坐下了，从这女服务员坐下老爷子就开始介绍了，这是我的亲大侄子，当过兵，刚退伍，党员，年轻，身体好，家庭条件好，在政府机关上班，领导重视，能说能写，家不在本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我的妈呀，说得刘江山是好不自在，“大爷，你是吃饭来了还是来做介绍的啊？”刘江山忍不住了。 “大爷今天高兴，说吧，我愿意听。”那个女服务员接过了话头，刘江山心想有你什么事啊。谁知这位女服务员也开始介绍起自己的身世了，哎呀，这俩人唠的那个热呼，刘江山又忍不住的说：“大爷，快点吃吧，人家服务员还要为客人服务呢。” “我不是客人吗?”老爷子眼睛一瞪的说。 “这……”刘江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闷头吃上了，那位女服务员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爷俩吃，手里摆弄着一枝油笔。等吃完了饭，女服务员又把茶水倒上了，老爷子端着茶杯问任杰：“身体有哪些不适吗？” “没有啊.” “没有胸闷气短的感觉吗？” “也没有啊。 “哦？这就怪了啊，你先把右手伸过来，我看看脉像。”老爷子3个手指搭在任杰手腕的寸关尺处，开始摸脉时还很轻松的，后来的神情就越来越凝重起来。只见他翘起3个手指一会抬起，一会又重新搭上，交替着一抬一按，突然睁开半眯的眼睛问：“经常出长气吗？” “哦，这倒是有。” “出长气后感觉轻松？” “嗯。” “幸好年轻啊。”老爷子自言自语的说着。 “怎么了?”任杰表现出不安的样子问。 “不打紧，不打紧的。” 其实刘江山已经捕捉到了大爷表情的细微变化，这不是一般的变化，也不是轻易的变化，一定是大爷察觉出了某种异常，不然老爷子是轻易不会有这样神态的。刘江山刚想说话，大爷摆摆手说：“我给你出个简单易行的方子，但是一定要坚持服用，会调理过来的。我们中医认为，人的健康标准就是气血旺，经络畅。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气是由先天之精华、水谷之精气和吸入自然界的清气所组成。推动血液、津液的生成与运行。先天之精气其实代表的就是先天之本的肾，肾为一身之阳，就像人体内的一团火，温暖、照耀全身。小孩子之所以被称做纯阳之体，就是因为肾气足，肾气足则火力旺。我说的不打紧就是因为你现在还年轻啊，而到了一定年龄那可就不妙了，正如【黄帝内经】所说，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你每天晚上用当归、阿胶熬粥喝。当归、阿胶不要多，适量，也可以放10来个红枣，如果有桂圆更好，放红枣时一定要切开，米最好是黑米，没有黑米小米也可以。早上起来喝点姜汤，平时做菜时也不要忘了放点姜，既能治病又能防病。【论语•乡党】就有不撤姜食，不多食之说；【论语集注】中说：姜能通神明，去秽恶，帮不撤；【神农本草经】中说：干姜，味辛温，主治胸闷，咳逆上气，温中止血、出汗、逐风湿痹，肠澼下利；【本早纲目】中说：姜，辛而不劳，可蔬，可和，可果，可药。故此，生姜熬的汤还叫还魂汤。苏东坡在【杂证】中说：钱塘净慈寺的和尚，80多岁，颜色如童子，问其故，自言服生姜40年，故不老云。民间也有朝含三片姜，不用开药方之说。吃过生姜后，就会有身体发热的感觉，这是因为它能使血管扩张，血液循环加快，促使身上的毛孔张开，这样不但能把多余的热带走，还能把体内的病菌、寒气一同带出。一个人，不论是年轻年老，不论是大病小病，只要不是受到意外伤害，一定是因为你的气血两亏，经络不畅所致。孩子啊，一定要坚持住。” 对老爷子的一番盯瞩，让任杰好生感动，出了饭店又送出好远，惹得饭店里其他的几个年轻服务员又是打口哨又是喊的起哄，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刘江山暗暗叫苦，你们，还有这位服务员都误会了啊。他开始埋怨起大爷来了，我和筠华的事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好像在这介绍起对像似的，要说介绍也等不到你今天啊。好些有身份有地位的都有意思介绍，甚至贺筠华的一位在市医院当院长的舅舅把医院里的现金员都领到了贺筠华的家里给刘江山介绍过。做为刘江山来说，人生地不熟，孤身一人，从方方面面考虑，实在不能违逆介绍人的好意，只能走走过场，只是对不住人家姑娘了。那时候的刘江山虽然和贺筠华的关系没有明确，但双方都有了朦胧的感觉，刘江山就是认准了贺筠华，非她不娶。在刘江山的眼睛里，贺筠华就是善良、正直、宽容、明理、漂亮的化身，无人可比。他在与朋友的几首和诗中就曾经这样写到: 花香沁人蝶亦娇，幽径轻挠小蛮腰。 自信平生无憾事，更喜小城第一标。 凌云剑笔红袖香，铁马冰河白月光。 芰荷摇曳八千里，灯花只为一人芳。 重彩涂抹美如霞，素装淡扫也堪夸。 并非另类轻颜色，文章美人两琼花。 这都是赞美贺筠华的，因此，后来就有了星月之夜的流连，有了小别三秋的思恋，有了端阳踏靑的徜徉，有了重阳登高的携手，有了绿波荡舟的呵护，有了影院剧的依偎。 自从给这个叫任杰的服务员留下误会之后，刘江山深感不安，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他，他总不能见谁就先说自己有了心上人了吧。在送大爷回筠华家的路上，刘江山问大爷：“你给这个叫任杰的女服务员看出什么毛病了，好像挺悲伤的样子。” “可惜这个姑娘了，年纪轻轻的。” “到底怎么了？” “从面相上看亏气亏血，从脉相上看肝郁气滞，这就难怪她长吁短叹了。亏气亏血，肝郁气滞有药可医，这长吁短叹的心病却无药可施，这么严重，她竟然没有感觉，这倒不多见啊，我也只能用年轻来做解释了，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只怕是难保永年啊。” “看你说的，从古到今你看谁得永年了？” “恐怕是走的要早些啊，如果她能坚持按我说的去做，尚有一线转机，再觅得一位体贴厚道又能宽容她的丈夫会更好些，难啊。” 老爷子顿了顿又接着说：“江山啊，找一个相夫旺夫的女人可不容易啊。这女人就是他妈的怪，找一个比她强的男人吧，她怕，找一个不如她的吧，她又嫌。这姑娘就怕这样，我说难的道理就在这。” 说来也巧，恰好这时候唐安平处的女朋友和他告吹了，刘江山看着萎靡不振的唐安平忿忿的说：“是个什么样的仙女啊，竟然把咱们哥们给甩了,走，领我见识见识去。”年轻人好信，唐安平还就真领刘江山去了，计算好了时间，选择一个隐蔽的地点就在那蹲上坑了。 “来了，来了。”唐安平小声急急地说。 “哪个呀？” “就那个.” “就那个？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呀，是左边还是右边，是前面还是后面，是胖子还是瘦子，是高个还是矮个，穿的什么衣服，你他妈的说清楚点啊，不怪人家和你吹，话都说不明白。” “就靠左边的那个小胖子。” “哇呀!就是她呀!” 【四二】 “你都是小点声啊，别让人家听见。”唐安平嘟囔着。 “听见又能怎么的，我就是让她听见，不识抬举，有眼不识金镶玉，她还不干了，摔倒了都不知道先抬哪头。挺起腰板来，看咱们哥们给你介绍一个，那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腰条有腰条，要身高有身高。家里也没什么人，就一个哥哥还在哈尔滨呢，你不是喜欢喝两口吗？这回你有地方去了。” “你幸灾乐祸啊，拿我开涮是不？” “你他妈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就等着偷着乐吧，先说下，事成了压马路哪也不去，就在这条路上压。哎，一定要雄赳赳气昂昂的啊，让这个坛子瞧瞧，气气她，咱们哥们有存货，哈哈。” 当晚，刘江山就去了贺筠华家，托她的母亲从中做媒，后来任杰与唐安平喜结良缘，再后来任杰调到生产资料公司管业务，再再后来就有了帮助花子买尿素的事情。当时，在任杰看来，唐安平虽然在表达能力上稍逊于刘江山，但是同年当兵同在部队当文书，内秀绝不比刘江山差，比自己那些整天站栏柜当售货员的知青朋友更是强的太多了。想想自己曾对刘江山自作多情的场面有失体面的窝囊，虽是自己误会了，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仍耿耿于怀。无名的怨气一直积压在心里，今天可是找到发泄的机会了，她岂能放过。 郁闷的刘江山，被一些无端的凡尘琐事闹的不知所以，漫无边际的溜达着，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北环东路的无名寺附近了。刘江山历来标榜自己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忠实信徒，除此之外，对佛门、道家等宗教主张，虽不曾有过激烈的排斥，但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在他看来，任何信仰，都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上层建筑，但必须使受众觉得对自己是有益处的。因此，比佛、道不知晚了多少年的马列主义，在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中国具体的实践了这一理论，革命成功了。使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得到了实惠，这就是刘江山矢志不渝地跟着中国共产党走并成为其中一份子的缘故。当然，佛教作为舶来品，自进入中国以来毕竟存在了上千年而不衰，无论从规模上还是影响上都超过了土生土长的道教，且有越来越兴旺的态势，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那么，他们存在的秘诀究竟是什么呢？带着突如其来的疑问和与生俱来的好奇心走进了绿瓦红墙的无名寺。 无名寺，坐落在一个海拔仅有100多米的山丘阳坡下，它的右前方是黑龙江省毛纺厂职工的生活小区，引嫩河在寺的左面蜿蜒流过，这样的地理位置很符合中国传统的风水学说。寺内栽植的是清一色的黄玻璃树，这些珍贵的树种，质坚干直，由于纹路清晰美观，是选做家具的上等木材，现已葱翠成林，绿云蔽天。站在树下，人被压抑得十分渺小，只能仰望。一阵风吹过，那深沉摇晃的铁干虬枝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在吐纳着自然的灵气和日月的精华。一时间，刘江山仿佛觉得自己就要被它的从容所降服。浓荫中有一条小径延伸，起伏曲折，时值盛夏，这里依然凉爽可人，绝对是一处思古避署的好地方。据说，这些参天大树都是本寺的住持无名大师来后栽下的。在刘江山看来，和尚念经打坐是人各有志，不能强勉，只要是做了对人们有益的事情，不管过了多少年，人们是不会忘记的。即使是佛门中人，也是如此。 看介绍，无名寺始建于民国18年，当时有土房9间，8位僧人，伪康德8年修佛殿1座3间。寺内供奉释迦牟尼佛，弥勒佛、观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地藏王、药师佛。以后又建有东西厢房各13间，开有荒地近百亩为庙产，僧人增至18人。1947年土地革命时期，多数僧人还俗，相继离寺回乡，只有无名大师和2名僧人住守。其活动：一是每日早晚僧人上殿念经；二是每逢初一、十五或佛的圣诞日，在上午所有的僧人都要到殿内上香念经。刘江山进寺的时候已是中午，既无香客，也无游人。并非急来抱佛脚，纯属入乡随俗，他也去买了一束高香奉上，他虽然没有作揖下拜，但是作为一名军人的注目礼，佛祖也是能够体量的吧。人能改变环境，环境也能规范人。任你刘江山平素再不拘小节，目空一切，到了这佛门境地，也由不得你随便。他是这样想的，你可以不信不来，来了就不可以不恭敬。一种思想存在这么久，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小视的。所以他屏声静气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出少有的虔诚，吸气提足，那样子生怕因为一时不慎，气粗脚重就会惊扰了佛祖的清修。刘江山小心的从大殿出来下台阶往后面走，看到的是依着地势所建的厢房，虽然少了些大雄宝殿居高临下的威严，也别有一番法像。“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此情此景，他情不自禁的吟起了这首古诗。没有喧嚣，没有浮尘，小巧玲珑，淡雅不张，小径幽远，肃穆绵长。每间殿堂的风格大体不差，无论你望向哪一个地方都是那样的坦然又深藏玄机，似乎都在隐藏着一个耐人寻思的密码等待谁去破解。空空渺渺的罄音梵乐不知起自何处又将去向何方，没有风声鹤唳，没有黄钟大吕，甚至没有抑扬顿挫，如天籁之音，就像一条绵长的丝线，流淌的小河，给人一种通体透彻，心旷神怡的感觉。自然就少了一些烦恼，多了一份平和。倘有暇，约二三好友，携些瓜果饮料，选一清幽处，对景抒怀，大话古今，岂不快斋。超静的所在，烦躁的心灵，是如此的不协调，刘江山有些震惊了。这震惊来自他的新奇；来自他的陌生；来自他的偏见；来自他的无知；也来自这里的别致。这里确实很别致，就说它背依青山，斜伴绿水，仅仅这个特点就足以区别乡村的平淡和城市的嘈杂。来这里本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信马由缰的闲逛，平抚一下心中的腌臜之气，谁知竟走进了一个久违了的福地洞天。驻足凝思，回望老树，万像苍然，似乎悟到点什么，是什么呢？又捉摸不定。哎，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寻它个究竟，这就是刘江山。其实，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访幽探奇。当他准备继续深入的刹那，猛然发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僧人身披袈裟，脸露微笑气定神闲的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自己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刘江山心中不免大为吃惊。连忙前驱几步，惶恐中带着几分景仰。 “无量寿佛，施主请了。”没等刘江山表示歉意呢，老僧人先自口宣佛号，吐纳浑圆，余音似远又近，一手捻着一串硕大的佛珠，一边单手施礼。 “大师请了，无端打扰大师清修，还请大师见谅。”刘江山急忙还礼。 “呵呵，相遇就是缘，何谈打扰。” “敢问大师怎么称呼？” “老僧无名。”老僧人微闭双目，好像在回话，又好像在自语。 “无名？” “是，老僧无名。” 刘江山起初听到老僧人的话还以为是不肯明示呢，揣摩间突然想到了人们的传说，不禁惊叫起来：“您，您就是无名大师么？” “正是老纳，呵呵。”无名大师轻捻长髯，朗朗一笑。 “哎呀呀！您就是无名大师啊，早就听说过，失敬，失敬，只是……”刘江山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不好意思。 “但说无妨。” “早就听说过您的啊，只是，只是信仰不同，心不在焉，不曾来瞻，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大师海涵。” “呵呵，施主的话，简明扼要，直抒胸意，如此坦荡，老纳听着倍觉新鲜，难得，难得。” “大师抬爱，实在是不敢当，今日来此，确是偶然，并非刻意。” “有缘有因，有因有果，不求刻意，顺其自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多谢大师了，据说这寺院也有些年头了，怎么变化不大，还略显冷落了些，这也属于无欲无求吗？” “大千世界，有分有合，有进有退，有荣有辱，有兴有衰。喧嚣繁华，寂寞冷落，不过是身外之物，大可不必在意。然老纳一直在思索，出家人到底有没有欲，有没有求。我倒是觉得，这世间纯粹的无欲无求是不存在的，这也是老纳与同门相左之处。那些自称无欲无求的佛门弟子，实在是不谙佛祖的真谛。难道说佛家倡导遵循的，并穷其一生，身体力行的超度魂灵、普度众生不是自己的欲和求吗？” “哦，大师所言极是。”刘江山循着无名大师的话认真的思考着。 “大凡成就一番事业者，不会是人云亦云者，不会是投机取巧者，也不会是朝三暮四者，更不是口是心非者。凡事当思，思己思人，思今思未。其实佛道并非那么神秘高深，只是当一件事情太过于崇拜了，就失去了自我，忽视了本真。” “大师教诲得是，自当牢记。不过，我们共产党人的指导思想与佛家主张有所不同，您怎么看待？” “呵呵，真够爽快，无自高自大之心，无避重就轻之嫌，无阿谀奉承之意，无轻浮菲薄之举，实非巧言令色之徒。佩服，佩服。施主所说的不同，老纳看来，只是过程的不同，手段的不同，方法的不同，而我们的大目标确是相同的，不都是为了实现一个世界大同吗？贵党一贯以拯救劳苦大众于水深火热之中为己任，佛家虔心普度众生出苦海，何其相似乃尔。但是，佛家不主张走极端，不主张征服，而是感悟。” “大师，昔日读书得知，据说，从11世纪开始，欧洲基督徒数次挥师东进，要夺回被伊斯兰教徒占领的圣地耶路撒冷。这些军队以十字架命名，即是有名的十字军东征。11世纪是欧洲尤其是地中海沿岸国家商业复兴时期，特别是地中海海上贸易的兴起，开启了通向东方的商路，这是1。第2，从16世纪开始，欧洲人兵分3路向外扩张：1路是越过大西洋到达美洲；1路是绕过非洲经印度洋到达印度和东亚；1路是经西伯利亚到达中国的北方。西方文明的两次领先，都是以征服为特征的。我们这个民族也是靠着征服从远古走到今天，如果说这就是一部征服史并不为过吧。事情总是不断变化的，历史总是向前发展的，想来这变化与发展是不是另一种意义的征服呢？我们中国共产党人从来没有什么野心想去征服世界，我们只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我们征服自己是不是也是征服呢？另外，以大师之言，仅靠感悟，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能够被推翻吗？毫无人性杀人如麻的日本侵略者能够被赶出中国吗？百年屈辱，列强瓜分，国人不乏烧香拜佛者、念经者，以求自保保人。苦口婆心，循循善诱，甚至自焚以化之，终不能使魔鬼放下屠刀。事实证明，善良有时候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在魔鬼面前无济于事，大师又做何解释呢？” “施主果然不同凡响，口舌之利，咄咄逼人，鲜有见者。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天降大任于贵党，贵党亦不负众望，终成一划时代之伟业。然，航船于洪流中，必要有舵手把握方向，也要有水手奋力齐为，红花绿叶，相得益彰。何况在贵党发起的革命道路上亦有佛门弟子的参与。” 【四三】 “大师所言并非无中生有，我记得孟子在【公孙丑下】中云：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曰：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刘江山顿了顿接着说:“孟子此言论，虽然不乏宿命论，但也有些道理。在长期的夺取政权、巩固政权的进程中，包括佛教在内的各宗教、党派的朋友与中国共产党人在争取民族自由解放的征途上结成了最广泛的同盟，风雨同舟，肝胆相照，戮力同心，荣辱与共，有目共睹，功不可没。大师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实属高见。” “哪里是什么高见，只是与知者言。世界上一切具有自由精神和独立精神的学说，无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千差万别，都有同气相求，议论相通的地方。即使佛门中人，也会存有异见。” “哦，这倒使我想起了一首禅诗和一代禅师的故事，据说惠能和神秀谁是中国禅宗的创始人，史家一直在争论不休。但是在传承衣钵的时候，二人的偈语就很值得玩味。神秀的偈语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惠能的对答的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呵呵，想当年老纳就是在见解上与同门不合，屡遭非难,才不辞千里，避开胜境，只身大荒，隐姓埋名，落脚寒地黑土，潜心深研，自觉还是不能放弃己见。正所谓：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海不言自深，心不言自重。” “大师也真够顽固的很啊。” “呵呵，难道施主就不顽固了么？当下当真是老顽固遇到了小顽固，这也算是佛门一段趣缘了吧。” “那就是说小巫见大巫的喽。” “哈哈!” “哈哈!” 无名大师，刘江山两个不同信仰且年龄悬殊的人却被相互的坦荡、诙谐引得开怀大笑起来，无名寺里顿时生机盎然的灵光显现。 “听大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非世外高人所不能达，获益良多，如蒙不弃，他日定当专程造访，聆听大师教诲，现还有些琐事未了，就此别过。” “且慢，要说高人，施主才当得起啊。” “哦?何以见得？” “大凡来本寺的，无非就是一个求字。求官的、求财的、求子嗣的、求平安的、求健康的、求明示的，比比皆是，而施主进寺上香却与众不同。虽然有失佛家礼数，但是，不拜，不失庄重；不求，不显傲慢，进寺出寺不着一个求字，不是高人是什么！” “哦？如此说来，我还是有失礼数，原来我一直处在大师的法眼之内，惭愧惭愧。” “非也，此正现出施主心地坦荡，无矫揉造作之嫌，无三心二意之举，心诚即佛。” “大师过奖，实不敢当。” “你看老衲如此经年，可是虚妄之徒？”无名大师撩起长髯，目光炯炯的说。 “哎呀，大师大师啊，千万别误会，我自当努力就是。” “呵呵，无名寺无名，区区小寺，何足道斋。观其外，知其内；听其言，观其行。旷世伟人毛润之先生曾赋诗说：‘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如此胸怀，何等风流，真是奇人奇语。世界大舞台，舞台小世界，人人都是演员，人人又都是过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你。闲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岂不好笑。何如施主一以贯之，言行磊落，刚正不阿。” “愧领啦，大师说到好笑，我尚有一事不明，再讨扰大师一下时间。有一年我去北京的潭柘寺，弥勒佛像两边的楹联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士；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刚才我在殿前也看到了这副楹联，上联倒是不算难懂，而下联我就不明白了。笑谁？笑什么？为什么笑？既然是容天下难容之事，那为什么还要笑世间可笑知人呢？” “嗯，问得好。其实这副楹联是借佛家之口，在说世间之人，说的是人世间的众生百态，妙语解颐。” “那年我领着儿子去山东济南的千佛寺，弥勒佛像两边的楹联是：‘笑到几时方合口；坐来无日不开怀。’还有峨眉山灵岩寺弥勒佛像两边的楹联是：‘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于人何所不容。’最奇的是辽宁千山，那里有一座龙泉寺，寺内也有个弥勒佛殿。天下弥勒佛皆面南，惟独此处弥勒佛面北，人称倒座弥勒佛，乃是号称千朵莲花山之称的千山一绝。为什么此处的弥勒佛倒座呢？原来是对面山上有一块巨石，状似弥勒佛，居高临下，常笑不疲。这一倒座弥勒佛，正是要和对面山上的石头弥勒佛对着笑，你笑我，我笑你，弥勒佛笑弥勒佛，或许也是在点化世人的吧。” “看来施主并非不理佛事之人啊，呵呵！这说的都是人生哲理，有的说达观，有的说气度，有的还是借喻，亦庄亦谐，幽默含蓄，给人启示，发人深思。特别是你说的千山弥勒佛更别具一格，无论是僧人还是凡人，从广意上讲都是人。依佛教的定义，佛是一个“正觉、等觉、无上觉”三觉圆满的人，既如此，那就是说都有可笑之处。因此，在我看来，佛是已经觉悟的众生，众生就是尚未觉悟的佛。” “大师果然心如明镜，不回避，不造作，不装腔作势，不故作高深，语意深刻，通俗易懂，倘在名山宝刹必是一代宗师。” “呵呵，世人多被名利所累，方烦恼无根日日生，远离尘嚣，度己度人，实是大快乐。施主能解老纳所言，可见悟性极高，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你我也算有缘，老纳今天破例了。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若悬胆，唇红齿白，双目如炬，背直胸阔。举手投足，磊磊落落，谈吐朗朗，如钟如磁，加之浏览广泛，对答如流，均属大器之相。只是外露无遗，不善韬光养晦，虽无坏人之心，也无防人之意，且言语过激。岂不知娆娆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藏锋者易成，露芒者易攻。当你知道卧薪尝胆里的文种时；当你知道三国演义里的张松时；当你知道大文学家苏东坡时；当你知道大评论家金圣叹时，等等。你想到了什么，他们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还不是引得杀身之祸。金老夫子在刑场虽然玩世不恭，面似从容，终不免怜（莲）子心中苦，离（梨）儿腹内酸。看似视死如归，实则是天大的无奈天大的悲伤能与何人说。正如苏东坡所说：‘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想想泛舟清流的范蠡；想想退隐山林的张良；想想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有什么感悟。我并不是让你去效仿他们，只是让你明白其中的道理。管子有云：‘斗斛满则人概之，人满则天概之。余谓天之概无形，乃假手于人以概之。’概是什么？概就是古人用斗称粮时，把超出斗面的粮食用一个木片刮平，这个木片就叫概。概的作用，就是刮平突出的部分。不知道你看过曾国藩的家书没有，当年曾国藩就以管子这段话告诫他的弟弟和儿子：‘吾家方丰盈之际，不待天之来概，人之来概，吾与诸弟当设法自概之。’曾国藩的自概论可谓高明之举。当然，今天与曾国藩所处的时代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概还是存在的，你比我好不是吗？我就想方设法的概你。概，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人在世上不能太露，露则生妒，露则一事无成。要想成事还要讲点计谋，还要含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突于岸，水必湍之，行高于众，人必谤之。” “大师乃佛门中人，怎地知晓这些旁门左道。” “这可不是旁门左道，这乃是我华夏民族集经验之大成。不论僧俗，只有广采众长，细心谨慎，才是立身之本。就像我国的第一大江，广纳溪流，才有了后来的万里奔腾。” “百无一用是书生，何敢妄想。”刘江山不免有些心灰意冷的说。 “不然，即使单从经济的角度说，书生也是有用的，只是需要把握好机缘。不能太过，过犹不及。成功，大抵属于那些纳于言而敏于行的人。” “大师还有何指教？” “还记得前面说过的那副楹联吗？” “记得。”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嗯，自当牢记在心。” “有句佛谚：大其心客天下之物，虚其心纳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空其心应天下之变。愿施主多多揣摩。” “这种境界恐难达到，自当用心就是，大师请留步，我们后会有期。” “阿弥陀佛。”无名大师望着昂首而去头也不回的刘江山自语着：“可惜了可惜，天命难违啊，但愿江山易改，好自为之。” 刘江山有些悲壮的和无名大师挥手告别，走在回家的路上，甚至走进家门都没有摆脱怅然若失的神情，无心其他，闷坐在沙发上默默的回味思考着和无名大师的谈话，看似娓娓道来，实则至理名言，醍醐灌顶，说得他冷汗直流,以至于想起了人们对这位大师的传闻…… 赞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
